邪神之影 第98章

作者:无常马

“有在场史官记下了整个谈判过程。”阿尔蒂尼雅忽然开口,“后世无人不把它看作千年来最漫长、最复杂、也最波澜壮阔的一场谈判,其中运用到的智谋和言语交锋精彩绝伦,世间罕有。名义的传达、利益的分配、如何安抚人心、如何确立秩序,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宣誓服从,每个步骤都......”

“都经过精心杜撰。”希洛接过她的话说,“历史故事,殿下,它们首先是故事,然后才是历史。您不会真信了史官们自称的不惧生死吧?”

塞萨尔发现皇女手指抽搐,差点没有维持住她的表情和礼仪。

“历史记述的用途,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当权者书写统治的名义。”塞萨尔提醒阿尔蒂尼雅,“它的书写不一定都是虚假,它的言论也不一定都是吹嘘。不过,为了它最本质的目的,它们一定是最符合当权者需要的。”

“当然,后来的事情都是真的。”希洛修士接着对皇女说,“在那之后,盖德奇的声势达到了顶点,不仅是各地贵族都赶来皇都宣布效忠,后来不管皇帝走到哪,哪的民众也都对他夹道相迎。最奇妙的事情是,所有这些讨好、尊敬和钦佩,它们构成了一种复杂又精致的幻觉,在我们的新皇帝心里种下了一枚种子,让他认为它是自己应得的荣誉。毕竟,每个人都在说这是他应得的荣誉。”

虽然塞萨尔自己就经历了一系列谣言和传言,有些是穆萨里等人为他杜撰,有些则是他自己主动杜撰,但和希洛修士的回忆一比,他身上的谣言竟然显得不那么荒唐了。

希洛修士边说摸索自己怎么到摸不到的烧焦的胡须,“在过去,盖德奇年轻而胆怯,后来每到一处城市,他心里的胆怯就会消去一分,于是在他还吃奶的时候就表现了出来、后来又培育了二十多年的气质,就这么被抵消干净了。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力挽狂澜的伟大皇帝,带着这念头在后半生干出了一系列褒贬不一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章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淋雨

“我姑且问你一件事,修士。”阿尔蒂尼雅忽然开口,“你的门徒是中途主导了当年的叛乱,还是自己主动发起了叛乱?”

希洛修士琢磨了一下她话里的含义。“当时的叛乱有很多,”他说,“若说主动发起,确实是他主动发起,但若说时机,当时他只是许多地方叛乱中不值一提的一小股。想想看,殿下,这事的核心不是那些发起叛乱的人,而是他们为何要发起叛乱。”

“我清楚,”皇女说,“若是不重新构建秩序,把经年累月的毒素一举清除,那无论怎么剿灭,叛乱都只会愈演愈烈。但要清除毒素本身实在很难,哪怕借罪处理掉本地的大贵族,下面的人也还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利用地方叛乱的势头掩护我们的决议,这就是整件事的本质。”希洛说,“地方民众掀不起多大风浪,但有圣堂参与和组织,很快就接连摧毁了一系列势力、家族和领地,尸骨一直从最南端铺到最北端。随着预计中的地点都已夷平,化作废墟,也就到了前往皇都和新皇帝交接权力的时机。燃烧的废墟需要重建,缺失的人口需要补充,恰好能把投诚的叛乱军都安置进去。”

“你们似乎不需要这个皇帝。”她忽然开口,听得修士都是一愣。

“不,那时我还没加入圣堂,但我听更早先的教派同胞说,你们和我们都是我等漂洋过海时共同的决议。”希洛否认说。

“皇帝只是个名义吗?”她发问。

“不止是名义。”希洛继续否认说,“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用意,但我没了解到这等程度。倘若您有心追溯,我有一些所经岁月更为长久的教派同胞失散在路上。您要是能找得到,殿下,您可以想办法和他们沟通,看他们愿不愿意诉说。”

“好吧,听起来你同意去找你的教派同路人,为我复原焚毁的图书馆文献了,”阿尔蒂尼雅说,“我希望先从我们用得着的开始,这对卫戍古拉尔要塞尤为重要。”

“我很难说哪些是您用得着的,殿下,但也许有其他人知道。”修士说。

“你的教派同胞?”阿尔蒂尼雅问。

“我的生命历程还不算长,”希洛说,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在自谦,“我有很多记忆也不大清晰。不过,我在图书馆认得当年跟远洋舰队一起漂洋过海的修士,也许他们会知道更多隐秘之事,但也许会更难交流一些。毕竟,我们活的越久,思维就越异质。”

“你已经够异质了,修士,真的。”

“我认为我仍然很接近常人,”修士摇头说,“至少和其他人相比如此。您听说过有些东西可能是从一开始活到了现在吗,殿下?我们教派的源头其实既不是人,也不是神,是某种古老的事物。”

阿尔蒂尼雅眼睛稍稍睁大,“你说一开始......”

塞萨尔想到了库纳人的传说,时间是在阿纳力克意识到自己存在的那一刻诞生的。世界也是在这一刻分裂开来,拥有了可以言说的历史。希洛修士似乎在说,有东西不是神,不存在于时间之外,但它从时间的一开始就诞生并且活到了现今。不仅如此,它还把自己在生死之间循环往复的生命本质传给圣堂,形成了一个分支教派。

这说法实在很奇妙。如此一来,他似乎也能隐约窥见卡萨尔帝国皇室血脉的隐秘来历了。

说着说着,希洛修士的呼吸逐渐微弱,颓然倒地,竟然是因为失血和烧伤陷入了死亡。阿尔蒂尼雅看得吃惊,塞萨尔皱眉观察了一阵他毫无生气的尸体,最后决定不再管他,等隔天希洛活过来了再说。

他们俩走出监狱,登上塔楼,来到城墙顶上,塞萨尔终于感觉不那么窒闷了。狂风裹挟着大雨抽打他的脸颊,洗涤他沾满焦灼热气和头发和双手。这地方平常都像个烤炉,因此这狂风大雨反而是近来最好的天气,至少他觉得最好。

塔楼的窄门里插着火把,却难以阻挡城墙上的黑暗,他几乎只能看得到身旁一言不发的皇女。远方船只带着盏盏油灯停泊在港口处,正要把成堆的物资送往要塞内部。各处道路上也已经有了人员往来,他们清点物资,巡视城防,连成了一条若隐若现的星光似的河流,流经要塞各地。能看到一处神殿正在空地中筑起,披肩会在把大批物资人力投入索多里斯之余,也经过协商在要塞内部筑起了一座神殿,为接纳流亡者和病患使用。

尽管如此,塞萨尔觉得仍然不够,为了抵挡接下来的进攻,他们要准备的还有很多、很多。

“活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感觉实在很荒谬。”阿尔蒂尼雅忽然开口,“不过,至少您是真的。”

“我身上也有很多谎言。”塞萨尔说。

“不,我是说,是我亲眼确认,亲耳去听,亲手去触碰的那些都是真的,

先生。不是那些传言,是你本身。”皇女伸手触碰塔楼淋满大雨的墙壁。

虽然光线昏暗,塞萨尔还是看出她跟平常不同,她走得很缓慢,眼里缺乏焦距,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打得湿淋淋。她仿佛是陷入了某种追忆,究竟是她年少时对兄弟姐妹们宣讲历史的追忆,还是她受到家族冷漠对待的追忆,他也很难说的清。

她把上身探出护墙,对着倾盆大雨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也正是如此,我才能从修士那儿了解到更多真实。许多年前,我也见过希洛修士,但他只是对我说些客套话罢了,和对我的其他兄弟姐妹没有任何区别。”她说。

“就刚发现往事另一个面目的人而言,你的状态已经够好了。”

阿尔蒂尼雅侧脸看他,“也许是因为有人挡着,你说呢,先生?我还小的时候一直都很自恃高明,表现出的傲慢、固执和出言不逊比起安妮还要激烈的多。后来遭遇冷落也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蒙受了不公。如今听到历史旧事虚假的一面,忽然感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有多傲慢固执?”

“你往塔楼里走一步,我就会质问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淋雨,然后在大雨里站一天一夜,看你什么时候敢告退。”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打屁股还是算了吧

“你是多年未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了,还是说,你只是很久没跟人说过了?”塞萨尔思索着问她。

“我认为是前一种。”阿尔蒂尼雅说。

“听起来我让你很恼火,而且你很多年都没这么恼火过了。”

“是的,”皇女笑了笑,“的确如此。我非常恼火,我看着你,就觉得你是我根本没法成为的那种人。理性的知识,我可以从你的教授中得到,但另一些,无论你怎么说,我都没法往你指出的方向走出一步。思想的替换谈何容易?就靠几句动听的话语怎么可能实现的了?”

塞萨尔琢磨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如果一些听起来很好的事情你做不到,你就想对当事人发火?”

“不,”阿尔蒂尼雅否认说,“它听起来很好,是因为它从你口中说出来很动听,从你身上看起来也很有智慧。然而这种怀疑和审视是哲人的权力,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如果一个人听了几句动听的话就改变自己,那我想,这家伙一定不是人,是一条摇尾巴的小狗。”

“你是说,你仍然相信自己的前路,不会听了我几句话就陷入动摇。”

“是的,先生。”

“但你又觉得我的话格外动听,难以否认。”

“确实如此,先生。”

“看来矛盾的想法是会让人心里恼火。”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恼火过,先生。”

“像你还不到十岁、还没受过任何挫折的时候一样恼火吗?”

阿尔蒂尼雅皱起眉头,紧紧瞪着他,塞萨尔站在原地回应她的注视,没有一丝不安,因为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直到她似乎觉得自己真像是个孩子了,她才转开脸,看向城墙外湍急的河流。

“如果我还小的时候,你就在宫廷里当我的老师,我的想法和路途一定会有很大不同,先生。”皇女迎着黑暗的暴雨说道,“但那样一来,等到多年以后的这个年纪,我也就不是如今的我了。如今这个我活在世界上,主动陷身战乱中,就是为了走过这段路,哪怕一丝自我怀疑我都不能接受。”

“事情不止有手段,还有后果。”塞萨尔提醒她说。

阿尔蒂尼雅握了下双手,攥得很紧。

“我认为,塞萨尔老师,在重大事件初见端倪的时候,我们总是看不到自己决定的长远后果。但我能看到眼下之事,所以,我就会为眼下之事做出决定,不去考虑那些更长远的征兆。无论是在冈萨雷斯和你达成协议,还是在索多里斯的会议上动手杀人,它们的结果我都能预见得到。既然如此,我就会做。至于后来认你当老师,或者在索多里斯抓住罗莱莎,它们都只是些意外收获罢了。”

“听起来你还是和自己十岁的时候一样固执。”他说。

“以及短视?”阿尔蒂尼雅问他。

“你看的已经很长远了,比你的其他血亲都要长远。”塞萨尔说,“如果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在当你的老师,我会这么说,——我教出了一个聪明的孩子,而且只有我能教出来。”

“哎呀,当老师的也会这么自吹吗?”皇女笑着反问他。

“我最擅长的就是吹牛皮,和我是什么身份没关系。”

“那我会说,是你把我真正变成了一个危险的人,先生。”阿尔蒂尼雅接过他的话说,“从想法到行为,它们之间差的不仅是火与剑,还有如何使用火与剑的法子。毫无疑问,您给我的法子比我在历史中见过的所有法子都更可靠,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给我。”

“这就是你以后要是犯了大错,我也没法撇清关系的理由?”

“你总是把我以后会犯大错当前提呢。”

“也许这说明我看的比你更长远。”

她柔和的微笑在黑暗中闪烁。“这也说明,你明知如此还要把剑和握剑的法子都交给我,先生。”

“你这么擅长挑刺,我觉得我总得找点法子治治你。等你犯了大错,这法子就能用得着。”

“比如?”她眉毛轻挑。

“比如一根木条。”

阿尔蒂尼雅稍张了下嘴,半晌都没出说话来。要不是大雨倾盆,怕是她额头都在冒汗。“不,打屁股还是算了吧......”

“这是你们的皇室传统?”塞萨尔来了兴致,“可以告诉我你们这些皇子皇女犯了什么过错会挨打吗?”

皇女用握拳的手掩住自己的嘴巴:“您非要我说,这过错的定义可不怎么清晰。我至今仍未犯过这等过错,不过,在我还小的时候,克利法斯将军手里的大皇子挨过打。当时我们正在大宗师那儿等待接见,将军认为他手里的大皇子很有魅力,满腔热情,正好适合结下儿时友谊,以后也能给血亲通婚做铺垫,就派他过来见我。然而很多

兄弟姐妹听了我狂妄的演说都觉得大有道理,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甚至想认我当头。因为这种自愿堕落给人当跟班的想法,那位大皇子在所有人面前挨了顿打,打他的就是他的爷爷兼老师克利法斯,屁股都给打肿了。”

塞萨尔听笑了。

“在所有人面前是有点过分了。”他说。

她侧脸看着远方的山丘,“我猜将军是想让他记忆足够深刻吧,在那之后,那家伙一气之下直接离开了聚会,回到他们的领地过冬去了。因为结下儿时友谊的打算失败,克利法斯就去找我爷爷谈这事了。”

“克利法斯和你爷爷关系怎样?”

阿尔蒂尼雅摇摇头,“听说老皇帝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俩关系还不错,算是同窗好友。但无论过去怎样,如今都没了意义。克利法斯知道这事会给我招来麻烦,还是选择这么做。我只能理解为克利法斯就想要我退无可退,不得不接受他的打算。”

“那换成你受了这等侮辱,你会怎么做?”

皇女闻言扭过脸来。她盯着塞萨尔不放:“克利法斯不仅是那位皇子的老师,还是他的爷爷。老皇帝还在的时候,他也是朝中重臣。”

她说得可真够委婉的。

塞萨尔严肃地看着她:“等我在卫戍边疆的战争中把最擅长卫戍边疆的克利法斯打回去,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我可不会一气之下走开。”阿尔蒂尼雅盯他盯得更紧了,“我会站在原地和你对质,叫你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情也绝对不能想做就做。”

“在你想起来该找人对质之前,我已经就给你气的一个人走远了。”

“走去哪儿?”

“也许是乌比诺的宅邸吧。我猜你一定没法把你的权力用到那地方。”塞萨尔说,反正不可能是诺伊恩。

她把她秀气的眉毛深深蹙起:“即使如此,先生,我还是可以一个人过去,当着乌比诺大公和戴安娜的面指控你。先是在我年纪已经不小的时候公开羞辱我,然后还畏罪逃跑,一走了之。这可不是一走了之能应对得了的事情。”

“不是畏罪逃跑。”塞萨尔纠正说。

“我知道不是畏罪逃跑,但要是我咬死了说是畏罪逃跑,那所有人都会相信你是畏罪逃跑。”

塞萨尔故作严肃地皱着眉毛,对她摇摇头:“等你在乌比诺大公的宅子里也因为屁股给打肿了坐不了椅子,他们就知道我是不是畏罪逃跑了。”

“那我就得让你领教一下我的剑术了,塞萨尔老师。”

“你要用剑把我的屁股切成四瓣,然后说这是报复吗?”

“我真不该告诉你我们的传统。”皇女说。

塞萨尔耸耸肩,“不管怎样,这事我们说定了,阿雅,你还叫我老师一天,我就有为你今后的过错延续你们皇室传统的权力。当然,你可以事后要我补偿你,但是为了让你记忆深刻,你当天肯定是没法坐椅子了。”

她叹了口气,“我可以为了你这话先叫你补偿我吗,先生?”

“可以,那接下来我们要冒着大雨往哪走呢,公主殿下?我不会告退的。”

阿尔蒂尼雅点点头,“先巡视塔楼和城防炮吧,我想听你说说你对它们的改进意见。”

塞萨尔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侧,和她默默走过城墙。没过多久,她就结束了思索,开始一刻不停地对他发问,从历史到哲学,从数学到逻辑,然后又集中在关系到炮弹轨迹的几何和力学。不得不说,阿尔蒂尼雅确实很有继承皇位的资质和能力,若她生在克利法斯将军那一脉,她继任女皇之位发起战争绝对是注定之事,但很可惜,她不是。

宰相一系看起来更在乎他们的经济命脉,战争之事,他们交给了多米尼王国为盟约而来的加西亚,皇位之事,他也更在乎自己想要垂帘听政的亲女儿,为此甚至意图扶持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子上台。人们的命运不仅取决于其资质能力,也取决于其出身和境遇,这话放在阿尔蒂尼雅身上倒也适合。

“说起来,你可还记得希洛修士的态度变化?”阿尔蒂尼雅忽然问道。

“虽然他很敬畏你,但他看你就像在看某种不可知之物。”塞萨尔说,“至少最开始是这样。”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争抢血液

“圣堂和皇室的关系确实很难揣摩。”皇女同意说,“过去我以为只是关系微妙,如今听了希洛修士的说法,感觉还要更扑朔迷离。圣堂的目的和追求扑朔迷离,我们的皇室血脉也很扑朔迷离,仔细想来,菲瑞尔丝也在里头扮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这就要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希洛修士失散的同胞,看他们能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了。”塞萨尔说。

“也许吧。”阿尔蒂尼雅抿嘴说,“但这事太过长远,眼下的要塞才更重要。趁着图书馆被付之一炬,我希望他们把那些珍本和文献都复原出来,其中一些会对我们的守卫提供很大帮助。”

“还记得我对知识的看法吗,阿雅?我希望那些封在图书馆里落灰的文献别再是只有寥寥几人能翻阅的东西了。”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老师,但我还是请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地再做打算。至少也要等我们站稳脚跟。有些知识我不想现在传出去,哪怕人们能从我们的战术中看出端倪,我也只希望他们揣摩和猜测,而不是直接拿来理论做分析。”

“听你这么说,我似乎不能有其他学生了。”塞萨尔咋舌道。

“的确如此,我希望如此。”

“你看起来很得意。”

“我吗?我当然很得意。”阿尔蒂尼雅朝他微笑,“儿女在父母面前的争宠,还有学生在老师面前的争宠,这两件事情一样令人厌烦。前一个,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已经体会很深了,正因如此,后一个我丝毫都不想体会。身为您唯一的学生,您给我教授一切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沉重了。”

“也许是这座要塞本身就很沉重。”皇女若无其事地说。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吗?”

阿尔蒂尼雅抬起眼睛,紫罗兰似的眼睛望向不远方的山脉。“您听过真龙的传说吗,塞萨尔老师?”

“我最近刚听过不久,我以为那是库纳人和野兽人的神话传说。”

“神话传说也有它真实的一面。”她说,“帝国和野兽人的接触很频繁,知道一些它们的部族传说。倘若传说不假,我们身边这座山就是其中一个。”

塞萨尔的脸抽搐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才好。他想起了座狼人部族举行的祭祀,想起了真龙呼吸摇撼大地的一幕幕。他应该怎么描述当时可怖的场面?要是戴安娜有把那一幕记录在真知中,他现在就会把记录拿给皇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