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妹萝
“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身为将军上有父母的控制和影响，下有管领四职的掣肘，再加上天下战火纷飞，未成年的将军就如同潜龙，不曾腾飞，失去了雨水的真龙，飞不起来。”
土御门久光想起通过身为将军生母而控制幕府大权的御台所日野富子，以及退出了政治中心背剥夺了权力的前将军，现在的东山殿，室町幕府俨然有了两个中心，再加上幕府重臣的离心离德，幕府真的危险了。
“在权力面前，亲情都是浮云。昔日赖朝公要杀其弟源义经，尊氏要杀弟弟直义，就连义教公当上将军后对于威胁自己地位的大觉寺义昭，也是除之而后快，尊氏和公他的长子也曾兵戎相见，所以关白离京之前，一直劝谏义政公一定要让其幼子足利义光出家，以避灾祸。”
最是无情是君王家，别看足利义尚和自己的弟弟足利义光（鹰司光）关系挺好的，可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为了当将军，故意在自己父亲面前伪装出来的，要知道现在室町殿足利义尚正和自己父亲东山殿足利义政两个人渐生龌蹉，感情也不复以往。
“我劝兼良公不要离开京都御所，虽然现在京都战火纷飞，可是他只要待在京都一日就会受到足利将军家的庇护，尽管现在天下大乱，但是庇护一条关白家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土御门久光摇了摇头，公家宅邸百余所，大名宅邸五六千群，甚至天龙寺，相国寺这些寺院街道几乎都毁于一旦，他可是亲自看见关白殿下印堂发黑，明显是不吉。
“兼良殿下一心想要到奈良避难，他的儿子前关白教房殿下去了土佐，近卫家去了宇治……京都的高级公卿基本上都没有几人了，朝廷……论官位比我高的估计都没一两个了。”
中年公卿露出了苦笑，见着对面的少女挥了挥手，“耀光殿下，你来我这里是准备做什么？”
“神祇大副吉田兼俱大人，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升官到了从二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早宫耀光膝行来到土御门久光和吉田兼俱的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土御门家的当家土御门久光，另一个则是从二位的吉田兼俱。
“哪里可喜可贺了，殿下不要开我玩笑，我只是神祇大副，不是神祇拨，况且就算是神祇伯，现在在这个战乱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意义……”
吉田兼俱挥了挥手，一脸无奈，“毕竟现在朝廷，估计就我还有久光以及天皇了。”
早宫耀光抿嘴而笑，神官其实也是有官阶的，特别是每天打卡上班服务于朝廷的神官，其实全名为“神祇官”。
根据《净御原令》《养老御令》，设置了和太政官相提并论的神祇伯，按照职员令的介绍，神祇官的阶位虽然不及太政大臣，但是重要性却在百官之上。
大概就跟中国礼部尚书权力没有吏部尚书大，可是它的地位和排序就是要比吏部高，毕竟以“礼”治国嘛。
吉田兼俱能够荣升从二位的高位，与其说他的才能比起官位只能当到从四位下的阴阳头，如安倍晴明，并非他的才能胜过阴阳师，而是神祇官的地位本来就是特别的。
土御门久光看着面前出现的少女，惊人的威严尽管没有主动散发出来，可是流露出来的一点，还是让他感到震撼。
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气息，而类似龙的物种，而且是非常强大的真龙，可以说是相当高位的龙了。
“喂，我问你们，幕府的龙气自己跟自己打起来，应该怎么办？”
土御门久停止心中猜测，看着面前和神祇大副吉田兼俱说说笑笑的少女，刚想表露些什么，就见着少女开口了。
“幕府的龙气，怎么可能自己跟自己打起来，这就和人是不可能和自己打架的。”
土御门久光当即说道，他是搞不懂少女的来历，可是只要事后问一下吉田兼俱就可以了，因此这件事并不重要。
“幕府的龙气是以守护大名为联合的，他们的争斗是会削弱幕府的力量，可是自己跟自己打起来……”
“可是足利义满和足利尊氏在幽世打起来了。”
早宫耀光刚说完，就见着土御门久光和吉田兼俱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去的幽世，还有尊氏公和义满公两个打起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吉田兼俱首先问道，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个消息，估计只是哈哈大笑，虽然是爷孙，但是并非同时代的人，这怎么打得起来，而且两个人还是爷爷和孙子的关系。
不过吉田兼俱知道，少女就是神灵，去了活着的人类去不了的幽世，知道某些情况也会很正常。
“足利尊氏想要将幕府最后的龙气交给古河公方，足利义满想要将龙气交给自己的后代足利义光，两个人争执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干脆打了起来，各选各的，可是为了以最大的力量支持自己选中的人，都想逼迫对方交出那一份龙气来。”
早宫耀光也是一脸懵逼，她也没有想到剧情居然会这样发展。
对于足利尊氏而言，只要是姓足利，并且是他直系子孙，将来再兴足利幕府的话，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对于足利义满来说就有所谓了。
选中的人必须是他的后代，至于是不是尊氏的后代，他完全不在意，只要是自己的后代就行了，毕竟他是尊氏的后代，自己的后代也是尊氏的后代，再兴幕府的话，尊氏也能跟着沾光，皆大欢喜。
可问题是尊氏非常看好古河公方，古河公方就是昔日镰仓公方，是尊氏的嫡次子，而义满这一支是尊氏的嫡长子一流，认为他有再兴幕府的才能。
可是如果将来古河公方中兴幕府，当上将军要祭祀祖先的话，有尊氏的份，可是绝对没他义满的份。
这就跟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再兴了汉室，因为血统是出自汉景帝，所以汉景帝，文帝和汉高祖的皇帝都要祭祀，至于景帝以下的皇帝，比如堪称明君的汉武帝，宣帝，抱歉，跟我没啥关系，西汉景帝以降的皇帝，我都不祭祀。
光武帝都这样了，足利义满肯定也不会乐意让足利尊氏的后裔来再兴幕府，反正就一个意思，就算是足利幕府垮了，也不能让尊氏的阴谋得逞。
自己的后裔不能再兴幕府，那么他这么积极帮忙又有什么用，这就跟足利尊氏得到了天下之后，祭祀的祖先依然是足利义国而非源赖朝。
道理就是这样简单，于是乎两位将军打起来，呈现在早宫耀光眼前的，就是八岐大蛇的一个头做壁上观，三个头和另外四个头打起来了，互相撕咬。
攘外必先安内。
土御门久光和吉田兼俱看着少女幻化出来的八岐大蛇的虚像，正是一个自己和自己打架的影像，不由面面相觑。
这种自己和自己打架，最伤自己本身的元气和气运，在这个天下龙蛇并起的时候，这样做是非常不智的。
这样的道理，土御门久光明白，吉田兼俱和早宫耀光同样明白，室町幕府的开府将军足利尊氏以及室町幕府开幕以来最杰出的将军足利义满自然也肯定明白，可就是明白才更加要这样做。
足利尊氏占据幕府的四成龙气，足利义满占据三成，只要给了同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是头猪，也能在时势大运的推动下，成为大大名。
可是为什么要向对方妥协呢？
这种后代的事没得商量，只要亲生的才能受到祭祀，这个道理足利尊氏明白，足利义满也同样明白。
尊氏担心这个过于优秀的孙子直接压倒他，毕竟唐太宗太出名压倒了老爸唐高祖李渊，所以现代李唐王室的后人都说自己祖先是李世民，而非李渊，因此矛盾更加突出。
关东是历代幕府起家的地方，只要室町幕府出现问题，关东的幕府瞬间能在名分上取而代之，这也是尊氏看重古河公方的原因，再加上现在的古河公方资质真不差，说不定也有一统天下的机会。
想当年德川家康立御三家，就对自己儿子德川秀忠说，你嫡子没了，就让我尾张家和纪伊家的两个儿子来继承将军的位置，于是将军绝嗣后，御三家继承就成为惯例。
德川秀忠满口答应，不过他也是有私心的，老爸的儿子，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再亲近也没自己的儿子亲近啊。
于是大儿子家光当了将军，小儿子德川忠长成立骏河德川家，享有比御三家优先继承将军家的权力。
不过德川家光和弟弟关系不好，兄弟相残，搞死了弟弟。依然是那句话，老爸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只是弟弟，待遇不能一样，虽然在老爸眼中是一样。
三代将军德川家光随后成立御两典，要让自己的两个次子优先继承将军家，万一本家绝嗣了，也要比御三家优先继承将军家，好东西当然要留给自己的后代，爷爷家康的后代只能算亲戚，不能给。
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成立御三卿就更是如此了。
还是那句话，孩子还是自己亲生的好，不是自己自己亲生的，不到万不得已，有多远滚多远。
“这……”吉田兼俱无语，怪不得最近室町幕府的气数掉得这么快，原来老祖宗也在作怪。
“吉田兼俱，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义光殿下拿走更多的武运。”
早宫耀光有些心慌地说道，再这么继续打下去，幕府的气运早就被败坏光了，同室操戈最伤气运。
郑庄公射王中箭，导致周王室失去统治天下的能力，晋代的八王之乱导致神州沦丧，都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打倒古河公方，王对王，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既然是武运，那么只有战场上见了。”
吉田兼俱沉吟了一会说道，其实他也不想说这个，可谁让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对方那里，要帮她无条件办事。
“武运在天，铠甲在胸，功勋在脚下。这就是天命吗？”
早宫耀光喃喃道，念着上杉谦信的名言，要平定乱世需要的不仅是武运，更重要的是拿实力出来，用剑用武力来决定天下的归属。
第152章 我长大了
伊豆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大文豪川端康成游历伊豆的时候，就被这美丽的地方有一段浪漫的邂逅，写成小说之后更是拍成电影，名为《伊豆的舞女》。
当然现在并没有川端康成来这里写下小说，伊豆在这个时代可能让人感觉到熟悉更多是源赖朝最初的流放之地的缘故。
天空的明月降临，桔梗拉开弓如满月借在草屋里隐蔽自己的身影，真寻躲在草垛后面，鹰司光也跟在她的身后，不一会便传来了嬉嬉闹闹的声音。
“呦呵，这次可爱的小娘子们，都是我们的了。”
接近20名身穿破破烂烂，以现代人眼中犹如乞丐的强盗们拿着刀跑了过来，没有甲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正规武士的装备，一群山贼怎么可能会有，人手一把刀都已经不错了。
“快出来，如果想要逃的话，会把全村人都杀光哦。”
一名山贼摇晃了自己的武士刀得意地说道，其余的山贼都在哈哈大笑。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鬼，给我离开，给我离开。”
榊树枝打在强盗的身上，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不停用树枝驱赶着强盗，躲在真寻背后的鹰司光一惊，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那老婆婆不是被村里人给劝走了吗。
“死老太婆，给我滚开，别挡着大爷我。”
“找死。”
榊树枝打在人的身上还是很疼的，这一点鹰司光和桔梗都被打到过。
山贼不满地一脚将老太婆踹倒在地上，同时还吐了一口唾沫在其身上，武士刀一挥，原本还在念叨着妖魔鬼怪快离开的老人家就倒在了地上。
“死了，有人死了！”
鹰司光发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家，以及杀了人之后还在哈哈大笑的山贼们。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他的面前，而且是这样如同杀鸡一样，毫无怜悯毫无情感波动地被杀掉。
你们杀的可是人啊，难道就感受不到一点人类的恻隐之心就没有拥有一点人性吗？
鹰司光在心中质问，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满脑子都是对于那帮山贼的愤怒，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情绪波动，真寻低下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冲了出去。
“桔梗，射杀领头的那个人。”
真寻的话刚说完，箭矢便嗖的一声一箭射在了一名山贼头目的脖颈处，正如同山贼刚才轻松夺去了老人家的性命，桔梗的箭则轻松夺走了山贼的性命。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山贼头领打扮的男人倒在地上，在一旁的山贼连忙将其扶起，看着喉咙被一箭刺穿的头领，心中全是震惊。
“小心，屋里面有弓箭手，冲进去就不怕了。”
山贼们纷纷想要前往屋子里，只要冲进屋里面在短兵相接之下，就不怕对方的弓箭手了。
一声短暂尖锐的声音，想要冲进屋子里走到最前面的山贼被一箭射中，箭矢穿过了胸口，直直地倒在了后面的山贼身上。
“武瓮槌大神，愿你见谅，真寻再次杀生了。”
真寻闭上眼睛，手擦拭过剑身，对付人类的话是不可能借用神灵的力量，能够真正干涉现世的，那就是由鹿岛天神传下来的剑术——鹿岛太刀。
真寻从草垛里走了出来，原本想要冲进屋子里的山贼们都被面前的巫女所吸引，某种圣洁而带着清纯的气息，对于山贼们来说只有将其被压倒在其身下，狠狠玷污的想法。
“漂亮的巫女，来来来，让大爷们好好宠幸你。”
山贼们俨然失去了刚才失去头领想要屠村报复的心思，或许头领这种东西对于刀口上舔血，没有半点武士荣誉感的山贼来说只是不值一提。
他们抢夺村子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村子里的女人，不论是自己拿来用，还是卖给各国的商人，短时间调·教培训一番就打着出云的巫女名义，买一笔钱都是非常划算的。
真寻在心中冷笑，从美丽的嘴唇释放出来，在握着剑的那一刻，某种嗜血的冲动和剥夺人类生命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就支配了她的心灵。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就是混乱的战国时代，这也是要和妖魔战斗，保护神社，用剑闻名的物忌巫女的宿命。
没有犹豫和迟疑，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根本没有必要。
神子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加快了流动，不需要动用神灵的力量，光是身为建御雷神的神子，身为武神神子其渴望着战斗的本能，使她的力量还有速度，甚至感觉都更加敏锐。
“真寻。”
鹰司光见着她的名字，明明刚刚两个人都还在一起，可是现在短短一瞬间就感觉到真寻和以往的真寻变得不一样了。
那种可怕和冷漠，不将任何生命放在眼里，不是山贼那种毫不在意，而是那种淡漠，将所有人甚至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地冷漠。
“小妞，来来来，和本大爷玩玩。”
一名山贼看着冷漠的真寻，越发觉得面前的巫女娇艳动人。
害怕他们，一开始哭哭啼啼的，宁死不从的，甚至小神社里守护村子里的正经巫女也不是没有玩过。
那圣洁起来，对付妖怪毫不手软，然而对付人类却狠不下心肠，最终被他们捉住肆意玩弄，整个村子都被他们烧光。
那如同圣女的巫女模样，他至今都不曾忘怀过，面前的巫女冷漠的模样，对于他而言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真寻的心是平静，呼吸也是平稳的，抽出了太刀，见着在她面前已经解开了裤子，想要冲过来的山贼，每一个动作都被她掌握。
一瞬间，真寻集中了力气突然动了起来，小跑握刀，便是一个从上往下的劈斩。
山贼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巫女是这样有滋味的，不过自从玩过一次巫女之后，尽管对巫女的滋味念念不忘，因此他也明白巫女们身上都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尽管大多数对于人类来说无效。
随手将太刀举了起来挡在自己的头上，毕竟是女人，就算是再强大的巫女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剑快速地拐了一个弯，山贼用着惊诧的表情看着快速转过剑的巫女。
尽管眼睛看穿了她的动作，可是身体却根本跟不上，这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动作，所有的防御在她的面前失去了效果，那带着神力的刀一瞬间从他的左肩砍在胸口之上。
一名山贼举着武士刀冲了过来向着真寻身后砍去，鹰司光刚想要叫真寻小心，原本砍在前面山贼胸口上的剑快速地抽了回来，直接向后穿去，一剑击穿了背后山贼的胸口。
“噗。”
鲜血四处飞溅，落在了真寻洁白的巫女服上，甚至漂亮的脸上也沾染了鲜血，真寻并没有动手去擦拭，反而满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个动作可以吸食男人的精气一般。
手中的剑一划，再度砍向了另一名山贼地心房，每挥一剑都带走一名山贼的性命，箭矢落了下来也带走人的性命不同。
不同于背后见不着的暗箭，面前这个只是一挥剑就要带走人性命，如同鬼神一般，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少女才是山贼们真正惧怕的对象。
杀人如草芥，冷漠的，强大的如同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一般，凛然不敢侵犯。
“面前的真寻真的是自己认识的真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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