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骗子阿尔托莉雅 第96章

作者:奈朵琉雅

简单来说,就是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却有说不出来是什么,所以用风险一次代替。

“我知道,王姐。毕竟梦中的我确实是伏提庚,不是阿尔托莉雅。”我保证道。

“另外,你同时也要记得,那终究只是虚妄的梦。切忌沉溺其中、深陷其中。一旦意识无法从梦中醒来,我、梅琳、让娜还有莫德雷德就必须潜入你的深层梦境中,才能将你唤醒——那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阿尔托莉雅。”

“嗯,我知道。以前看过一部类似剧情的电影。我有分寸和把握。”

王姐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感叹我的经历,还是在叹息我的性格。

无论是哪种,王姐都松开了我。而我则挪到沙发上,在她身旁坐下。

既为了保险,又为了缓和大家担忧的情绪,我看向了自己的孩子,询问她:“莫德雷德,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那个异闻带吗?”

“我?父王想让我一起去?”莫德雷德有些惊讶,但也很兴奋。在她看来,这是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本来你就是和我一起来到现代的。有你在,我的意志就难以动摇,更能意识到自己是谁。于是,即便是梦境,我也不可能沉溺于其中了……不过,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当然想去,肯定想去啊!”莫德雷德真的很兴奋。

她还是更喜欢冒险、战斗、冲突之类的东西,希望得到更激荡的人生。

这场梦境之旅,对她而言也算是一场学习的机会。我在教导摩根的同时,也能教导她。将来有一天,当她成为我的副手,或者是独立管理某个区域时,她必定能用到那些知识。

接着,梅琳施展了一个梦魔才会的魔术,让我的梦境和莫德雷德的梦境同步。只要我再次进入梦境,她就一定能出现在我的身旁。

至于那时的她会是什么身份,就只能在梦境中取证实了。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都没有做梦。

无论是夜晚里的梦,还是异闻带的梦,都完全没有。

考虑到梦境的信号强弱,我没有在乎这一点,任由时间缓慢地流逝。

……

……

八月十五日的夜晚,盂兰盆节,祭典在深山町举行。

毕竟不是真正的中秋节,月亮最圆的时候是在五天前,现在月亮有了些许缺口。

穿着事先准备好的浴衣,我们一家漫步在祭典现场,在临时搭建的商铺旁闲逛着。

冬木不是一个旅游型的城市,盂兰盆节的准备不是很充分,来的人也不是很多。

结果,明明是个节日,但是除了传统的几项活动之外,盂兰盆节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感受节日的氛围。只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闲逛,观看其他人的穿着打扮,看着孩子们捞金鱼、吃棉花糖,对我来说就已经是相当好的体验了。更不用说和身边的人聊着天,讲述这个国家、这座城市的故事。

我觉得,这就是节日的意义,既是文化的传承,也是生命的传递。

看着莫德雷德想去打气枪却又最终放弃的模样,我的心中又不免感慨,虽然时间短暂,但是莫德雷德的心性确实已经接近成人,知道收敛自己的行为,知道低调行事。

大概是事先商量好了,王姐、梅琳和莫德雷德找了各种理由离开。和当初约定好的一样,我一只手牵着让娜的手,一只手拿着糖葫芦,继续在祭典上闲逛。而让娜也放下了相机,将其重新收回口袋里,专注现在的时光。

这里远离都市,灯光的源头都是传统的白炽灯泡,金色的光线洒在让娜的身上,使得那双金色的双瞳更加的夺目,仿佛星辰在其中闪耀,美得不可方物。她笑容温柔又温暖,和过去一样照入我的内心,而我的内心已经不再黑暗与荒芜,我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约定的时刻。

该说过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想要说过的话在心中酝酿,等待说出的地点和时机。

于是,当走过整条街道之后,我们去往了山上,俯瞰着嬉闹的街道,远眺着城市的尽头。

我其实并不喜欢冬木。我更想在三咲町那样的小城市和大家度过盂兰盆节的夜晚。

但,让娜却先于我发出声音,仿佛人生走过了一个重要的节点,感慨万分。

“……阿尔托莉雅,真没想到,作为祸神碎片的我,还能活到现在啊。”

“但凡是我的承诺,我一定做到。过去如此,现在亦然。”

“谁让你当时一直在做最坏的打算呢?结果把我也给吓了个不轻。”

让娜望着远方的缺月,让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幽蓝的感觉,她的发丝也冷了下来。但却和她身上的蓝与紫的浴衣配合在一起,仿佛古代的女神,散发着某种神性的气息,让本就美丽的她愈发的动人,以至于我的视线被她完全吸引,根本不能离开。

一直以来,我对美丽的评价都不止流于表面——人在微笑的时候是最美的,人在平和的状态是最美的,人在与最爱的人牵手的体验是最美的。于是,我可以确信,现在的让娜,就是她最美的时刻。而这也让我不由得畅想,如果是樱花盛开的时节,她会有多美啊……

“怎么了,阿尔托莉雅?我脸上有什么吗?”让娜红着脸,右手轻触着自己的脸颊。

“没有……就是,很美。”组织一下语言,我继续说道:“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

“也就是说,现在我已经比桂妮薇儿还要美吗?”让娜追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这很难做出对比。两人同样都是光,不同之处在于,桂妮薇儿的光芒耀眼夺目,几乎让我没办法直视,而让娜的光却仿佛阴天,即使直视天空也不会觉得刺眼。

但,感受着那种内心被照耀的感觉,答案似乎本没有犹豫的空间……

“当然,比桂妮薇儿还要美。”

(以上图片均由AI绘制得到。)

章三十四:最美的人

◆阿尔托莉雅◆

听到这个回答,让娜没有评判或者追问,而是进行了反问。

“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让娜的话让我没有反应过来。

她叹了口气,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下我的脸庞。

“我是在问,你自己觉得你很美吗?”

“……应该不怎么美。”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得出来的结论。“如果是帅、酷、威仪之类的词汇来形容我,可能更合适一些吧?但是美这个词,距离我应该比较遥远。”

“所以,阿尔托莉雅,一直以来你都这么看低自己的吗?”

“倒不是看低自己……仔细想想也应该很清楚吧?因为幼年时期的经历,我的身高不够高,身材也很一般,即使穿着盔甲也很单薄。肤色和穴居人一样苍白,眼睛也是不正常的龙眸。也就靠着剑鞘的力量,让皮肤保持光洁。如果没有剑鞘,我的手上会一手老茧,皮肤也极差,到处都是伤疤——啊,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在梦中,我扮演的伏提庚,就是这样的形象。”

如同第一场雪的雪花触碰到地面,让娜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金色的双瞳中充斥着复杂的感情,仿佛众多颜料混合在一起,最终变成冰冷的黑色。

她扭着头,看向天空的缺月,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哀叹。

“果然啊,阿尔托莉雅。单凭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让你幸福的。”

“让娜,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只用在意现在的我就行。”

“怎么可能?”让娜的嘴角勾勒起笑容,但是搭配按冰冷的眼神,这笑容我只感觉到了自嘲。“没错,我是能察觉你内心的感情。可只是知道,又有什么用?结果不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想想圣杯战争的初期,我除了待在酒店里,等待你的归来,我还能做什么?就算吞了从者的灵核,以你谨慎的态度,没有其他魔术师的背书,肯定也不让使用力量吧?所以啊,阿尔托莉雅,我不可能只在意现在的你。你的过去,只是我一人的话,是背负不起来的。”

“让娜……我不太明白,你说这么一段话……”

让娜的笑意浓烈了许多,如同一杯蓝色可乐中加了伏特加,隐藏着炽热的感情。

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着月亮,似乎在思索,似乎是不情愿回答。

而我也没有干等着,在心里边揣测让娜的想法。但思来想去,在感情方面愚钝至极,甚至被自己的骑士评价为“不懂人心”的我,无论如何都猜不到正确的结果。

时间一点点流逝,时间到了九点钟,在对面的天空传来了响声。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如同辉煌大树上的花朵,使得整片夜幕化作它的树干。

和许久之前、我立下承诺时脑海中畅想的一样,让娜偎依着我,眺望着城市的夜景,眺望着尽头的烟花。或许有遗憾,或许不顺利,或许在他人眼中我几乎已经燃烧殆尽,但是当约定的这一刻最终到来时,心中的满足感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让娜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单手打字,发送短信。

没过多久,王姐、梅琳和莫德雷德重新聚拢在我的身旁。

王姐拿下我的糖葫芦,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梅琳抱着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肩膀。莫德雷德在我的身侧站着,欣赏着难得的夜景。

在这个瞬间,我终于明白了,让娜真正想要告诉我的东西。

——人只能和过去和解,不能和过去决裂。那些爱着我的人,现在依然爱着我。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现在依然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留下痕迹。无论何时,纵使国家已经化作烟尘,我在她们的心中,我依然是过去的模样,只是有了些许的变化。

这么想着,我的脑海里突然有了许多的想法。这些想法很错乱,我需要慢慢整理。不过,趁着这个关键的时刻,作为理解了让娜话语的证明,我以很小的声音,告诉大家我的请求:“话说……王姐,梅琳。既然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那有办法做个拟似圣杯吗?”

“拟似圣杯?能做是能做,不过阿尔托莉雅,你想做什么啊?”梅琳问道。

“我现在不能使用魔力,对吧?所以如果发生了意外,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但是,这么说的话,就等于质疑王姐和梅琳的能力。她们现在是星球上最强的两名魔术师,以“会陷入危险”作为理由,几乎是等于在说自己不信任她们。

于是,停顿了大约五秒钟,重新组织好语言,我才继续说着绕圈子的话。

“我记得二十年前那场圣杯战争,兰斯洛特卿的遗憾、哀叹让他发狂。在见到那时的我后,他的哀叹非但没有得到抑制,反而变成了恸哭和哀嚎——我根本无法想象,那位兰斯洛特卿会有那样的表情。结果,这种遗憾,也成了我自己的遗憾……不过,时代毕竟都过去了,大家又都是人类,我这个想法终究不太合适……”

和让娜的不明所以的话相比,我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王姐和梅琳对视了一眼。由于视角的限制,我只能看到王姐双眸中的为难。

是的,就是为难,我完全就是在强人所难,要她们在没有任何准备和时间积累的情况下,达成圣杯那样的奇迹。而所谓的奇迹,通常都是有代价的,无论轻重都不是轻易能承受的。

“……没什么,只是一时间的胡言乱语而已。”我试图主动放弃这个想法。“王姐,梅琳,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要在明知道代价很大的情况下去实现它。过去,我为了大家这样做,大家不仅没有接受,反而更在乎我付出的代价。如果你们也这样【{#

“确实是胡言乱语。要是所有的遗憾都能满足,那人还干嘛要成长呢?”说着,让娜用手臂触碰我,然后以他人难以察觉的方式,示意莫德雷德的方向——此时此刻,那孩子仿佛成了多余的人,被这个家庭隔开,寂寞地望着天空的烟花,被迫担负起与年龄不相称的责任,被迫从八岁的孩子变成接近长大的亚成年人。

随着我的视线,王姐松开了我的手,梅琳松开了我的腰。

我缓步走到自己孩子的身旁,将手轻轻地搭载她的肩膀上。

明明都是女性,却以父子对待彼此,已经是扭曲到极点了。在这扭曲之外,我还想要满足自己的遗憾,却没想到,莫德雷德心中的遗憾又有谁能满足?更不用说,我之前的拖延说辞,几乎与拒绝无异——这孩子,肯定觉得我正逐渐与她远去吧?所以在听到能和我一起进入梦境时,才那么的兴奋。

“……父王?”莫德雷德的声音低沉了不少,失去了部分活力,多了一些成熟。

“莫德雷德……你怀念过去的时光吗?”我小声问道。

“父王,不怀念是不可能的。但是您对我说过,人终究是要长大的,不能一辈子保持孩童的模样。”

这成熟的回应,让我的心中有了心酸的感觉。

我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光了——虽然闲暇的时间被各种各样的正事压榨,但是只要我能挤出一段时间,陪伴在那时的莫德雷德身边,我总能被这孩子的可爱所感染,心神得到彻底的放松。也正因为这种血脉相连的愉快感,我始终把莫德雷德当做世上最重要的人。

然而,命运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不给莫德雷德成长的机会。我们的一切都在那一天戛然而止。来到现代,莫德雷德依然那么的乖张,依然那么的充满活力。可是在我一次又一次的抉择中,我们之间建立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她被迫成长,而我看着她的成长,怅然若失。

“那……莫德雷德,你心中的遗憾……”

“我心中的遗憾啊……”莫德雷德沉吟了一声,然后微笑着给了我回答:“父王,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做饭的时候在思考,吃饭的时候在思考,睡觉的时候也在思考。如果思考的过程中遇到了不明白的地方,我就求助网络,下载对应的文献,试图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来没有这么思考过,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很多东西。”

“想清楚了很多?”

“真的很多。因为我发现,只有这样思考,我才是在复刻父王的巡礼。”莫德雷德真的太成熟了,甚至有种陌生的感觉。“思考父王的经历,思考我自己的经历,从中总结出知识,然后将知识转化成技能和经验——以前我只知道父王很伟大,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王。但是现在我理解了,父王为什么那么伟大,又为什么会被认定为人类之主。”

也就是说,在经历了卡姆兰的伤痛之后,莫德雷德并没有沉溺在悲痛之中,妄图借住其他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标,而是在我的强迫和自己的疼痛中冷静下来,将心中的苦痛织成了茧,使自己完全蜕变,真正成长为我的继承人,而不仅是我的孩子。

我不是一个蠢材,话说到这一步,我已经理解了莫德雷德的立场和想法。

确实,人总是想要弥补过去的遗憾,因为这能让人得到心安。但另一方面,倘若遗憾存在,而人的感情依然是正向的、依然对未来抱有希望,那些遗憾的东西、那些竭尽全力后却什么都没能做到的失败,反而成为了人前进的力量。

这是只有人类才有的能力,这是人类文明之所以璀璨的原因之一。

我经历了太多的疼痛,经历了过于严重的失败。如果我将这些痛苦和失败掩埋起来,就只能将其变成逐渐溃烂的伤口。于是,爱着我的人会因此而伤心,我竭力证明自己的能力,却并不能让这份伤心得到消弭,而我的伤口始终无法愈合,反而继续受伤,将我们推至那个结局。

所以,让娜背负不了我心中的遗憾,不能治愈那些伤口,只有王姐和梅琳可以做到。

“……没想到,我竟然还会被自己的孩子教育一番啊。”我感慨着,又释怀着。

“所以父王很伟大啊?能从自己孩子的成长中,让自己成长起来。”莫德雷德笑得很温柔,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的笑容与现在我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反正我是肯定做不到的。父王,我是那种只有感觉到疼、才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的人,其实蛮迟钝的。”

“只是……莫德雷德,时间这么短暂,却得到如此成长,真的好吗?”

“可是父王的成长速度比我快得多吧?”莫德雷德的反问立刻让我哑口无言。她继续举例来支撑着她的反问:“父王十六岁之前,一直在沼泽里孤独地艰难求生,只是模糊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就因为不想挨饿而拔剑。那个时候的父王还什么都不懂。但是,等到不列颠统一的时候,父王已经比泛人类史的亚瑟王更加出色了。当征服了那么多土地,从罗马得胜归来时,世界上已经不存在比父王更伟大的王了。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对吧?阿尔托莉雅就是这么一个离谱的人,只要是身边的人说的话,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她都能从中得到成长。要不然她会是密特拉呢?这种能力和才能,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有她一人吧?这可是最恐怖的学习能力啊!”让娜的恭维甚至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父王的疑问,应该已经得到了解答吧?”莫德雷德问道。

“嗯,已经有答案了——等到有那么一天,我真的面对了他们,再去谈心中的遗憾吧。”顿了一下,我以严肃的眼神看向莫德雷德。这孩子立刻觉察到了我的表情变化,立刻也同我一般严肃。“——莫德雷德,有件事情,我必须要问你。”

“是那件事情吗?”莫德雷德比我以为的要聪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