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利德回应了一句。
河月用手整理着头发，微微点了一下头，对利德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不在的时候，南楚那边派了两个人带领勇者们过来。其中那名少女的名字是安娜，她手底下还有个叫梅林的银发男子。据阿莱雅说，她们能从魔族回来，这个叫梅林的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是青云的朋友，境界十重的魔法师，擅长用幻象类的魔法，帮助阿莱雅她们躲开了蛇瞳的搜捕。”
利德回应道：
“梅林……？这个人还在御西城吗？”
河月摇了摇头：
“不在了。把阿莱雅她们送回来之后，他就跟着安娜离开了御西城。不过临走前，他留下两本书，跟我说若是你没有回来，就立刻销毁这两本书，以免给御西城留下杀身之祸。若是你回来了，菲丽塔没有回来，就把其中一本交给你，另一本丢入火中烧掉。若是你和菲丽塔都回来了，就把这两本书交给菲丽塔。”
河月顿了顿，说道：
“梅林说，当初他觉得自己计划得很周密，所以承诺只要菲丽塔愿意跟蛇瞳走，他就保证御西城和你都平安无事。却没想到你猜到了蛇瞳的目标所在，独自去了蛇瞳那里要人，导致梅林最后没办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他说这是自己的一点补偿，但考虑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御西城能吃下多少，还得看我们自己有多少实力。”
利德笑了笑，没所谓地说道：
“他说的挺对的。我要是回不来，这东西你们估计也用不上。要是我回来了菲丽塔没回来，说明我虽然有勇气过去，但能力不足带不回我的下属，拿一半就是极限了。只有我把菲丽塔带回来了，才说明我入了他的眼，才有资格拿走这东西。”
河月把两本书放在桌子上，问道：
“你还没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魔法师送的书，当然就是魔法书了呗。不过这两本书倒确实很罕见，再怎么说也是境界十重的魔法师学过的资料——”
利德说着，拿起一本翻开看了看，忽然间愣了一下，说道：
“手写的？还带心得体会……喔，这就不是资料，是传承了。菲丽塔没有师父，以前的魔法都是自学的，按理来说如果拿了这个，以后就该叫梅林一声师父了。”
利德沉吟了一下，对河月说道：
“拿给她吧，看看她怎么选，不过我估计她肯定会收下来的。这样也好，俗话说师父多了不咬人……”
河月适时地提醒道：
“好像没有这样的俗话。”
利德马上改口：
“大概的意思你懂就行。那个蛇瞳强行把自己的传承给了菲丽塔，无论菲丽塔情不情愿，多少都得给它一点尊师重道的礼节。一想到将来菲丽塔见了它还得低声下气的，我心里就窝火，还不如干脆给她再找个师父。反正青云也是阿莱雅的半个师父，青云的朋友给菲丽塔当半个师父，也算是保持队型。”
河月揉了揉额头，说道：
“那我交给菲丽塔。希望她不要学的太多累垮了身体。”
说完之后，河月走到利德的身边，微微一踮脚，在利德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
“还有，这次的奖励。”
利德看着那张清水芙蓉般干净却明艳的脸庞，挑了挑眉，说道：
“你这奖励怎么每次都差不多啊，我觉得我这一次表现格外优异，前前后后有一个多月没摸鱼，每天风吹日晒的，就不该有点额外表示？这样可调动不起来我的积极性啊，我决定了，接下来先摸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河月也扬了扬眉，笑着说道：
“你这始乱终弃的速度，未免也有点太快了些？”
利德只得解释一句：
“倒也没有……”
话音还未落，利德只觉得两只宽大的袖子遮挡在自己脑袋两侧，一双温凉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脑袋后面，眼前的环境顿时暗了几分。利德能感觉河月的手用了几分力气，身体不由地微微前倾，很快嘴唇就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甜味在舌尖一闪而逝，回过神来的时候河月已经向后退了一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依旧脸上挂着笑容，但这一次的声音却很认真：
“利德，或许将来，御西城的管辖的范围会越来越大，你手上的权力也会越来越重。到那时，会有无数人劝你说，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已经不用再努力了、可以开始享受了……等等数都数不清的话语。他们有些是为了你好，有些则是想让你堕落，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永远不会说也永远不会同意这些话。因为我知道你有想做的事情，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河月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我也没办法跟你说出【下次不要冒险了】之类的话。因为你拒绝牺牲菲丽塔，所以你要承担额外的风险。劝你不要冒险，就是劝你放弃她，这一点我做不到。利德，我只能说，见到你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很开心。御西城是你的御西城，只有你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它是活着的、让人安心的。”
3.各自的愧疚
跟河月分开之后，利德马上去见了方十三。
关于御西城接下来军队的发展问题，利德必须听一下方十三这边的汇报。而且分别了这么久，他也有点想念方十三了，那个女孩子总是浅浅地笑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骨子里却又比谁都倔强。
之前听河月说起方十三在外带兵死守不退的事情，利德心里也有些难过。暗部人手不足，主要防范的是混入御西城的奸细；当初魔族入侵的事情又过了二十多年，所以关于菲丽塔的生父，利德在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线索。这就导致御西城上上下下对这一次魔族入侵的规模造成了严重错误的预估，虽然利德从跟随先锋军探路的时候开始，一步一步挽回了本来崩盘的局势，但这个过程中，留给御西城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如果方十三的军队再早一点崩溃，御西城就根本撑不到援军的到来。那样的话，阿米法尔斯会先一步带走菲丽塔，而当时的利德对魔族与精灵族的交易还一无所知，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结果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菲丽塔与黛丽丝如果都落入蛇瞳手里，这个东之王可就未必愿意与利德谈判了。
所以想到这里，利德对方十三的情感中就带了几分愧疚。
他走到方十三的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方十三的侍女提拉的说话声：
“快快快，十三姐姐，快把这身衣服换了，城主大人马上就要来啦！”
“这……不用了吧……”
“十三姐姐——！！您再不努力，城主大人就要被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抢走啦！我可都看见了，昨天他进了城主大人的房间，一晚上都没出来！”
“可……这件衣服摸上去也太大胆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没有布料的吗？我，我没法穿的。再说，河月他们应该是在商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这么说，但方十三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自信。
提拉趁机说道：
“什么商量事情？那个叫河月的，从城主大人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虽然还是端着摆着的样子，但步调都有些慌张了，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我蹲在墙后面盯了一晚上……他们两个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十三姐姐要是再不快点，就真的要来不及啦！！”
方十三沉默了一会儿，不说话了。提拉笑了起来，没过多久，屋子内就传来了布料的摩擦声，窸窸窣窣的，虽然看不到，但听得很清楚。又过了一会儿，提拉压低声音说道：
“也不知道城主大人什么时候来，我先走一步了。十三姐姐，这次你可一定要争口气呀！”
提拉对方十三耳语了几句，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等她溜出去很远之后，利德才从墙后面转出来，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口，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敲了敲门。
他能明显感觉到屋子中的方十三有些惊惶地“啊”了一声，紧张兮兮地说道：
“请进……”
利德推开门的时候，方十三背朝着门，坐在靠着床的轮椅上，所以利德也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于是利德规规矩矩地坐在门口椅子上，故意视而不见地问道：
“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察觉到利德远远地坐着，开口也是谈公事，方十三稍稍松了口气，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是……是呢。嗯……”
她平稳了一下呼吸，说道：
“虽然知道等魔族那边的粮草运过来之后再开始征兵会好一些，但如果那样的话，这几个月的时间就完全荒废了。我打算先征一部分士兵，再正式设立一个【预备役】的职位，让一些有意参军的人可以先跟着军队训练。这些人半是士兵半是平民，先让他们熟悉一下阵法、锻炼一下体魄，这样等他们转正之后，就能以最少的时间融入到军队中去。”
利德“嗯”了一声，把椅子往方十三那挪了挪，发出一阵响动。
方十三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她的听觉一直都很敏锐。利德却若无其事地问道：
“具体来说，人数有定下来吗？”
方十三两只手捏在一起，提起正事的时候，她又立刻变得专心起来：
“正规军打算招募八百人，预备役设立在一千二百人左右。这样加上卢格手下的老兵，御西城的军队就在两千以上了。”
说到这里，方十三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开心，就像是心愿被满足了的小孩子。
可接下来，她又靠回椅背上，有些怅然地说道：
“只要他们能够成长起来，御西城就有了自保的力量。这段时间，我会不断地改变训练方法，改良已有的军阵。下一次，就可以少死一些人了……”
利德轻轻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方十三身旁。方十三正专心想着事情，完全没有察觉到。等到察觉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握在手心里，利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她面前的床上，拉着她的手说道：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是你的问题。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当初把你拐来御西城，是我做的最明智的决定之一。”
方十三轻轻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动。利德心里感到愧疚，方十三又何尝不是？利德交给她的军队，大半都覆没在了这次的战场上，每次想起来方十三心里都十分苦涩，只觉得若是当初自己能想出更厉害的阵法，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把军队放到城中，说不定结局会好一些。
以前在天星城的时候，若是一场战斗死伤如此多的士兵，方十三一定会承受方离塔长时间的冷嘲热讽。所以来了御西城之后，方十三始终都绷着一根弦，背负着无法对人言说的巨大压力。她很怕有一天自己在战场上打输了，犯了错，利德也会像方离塔那样对她劈头盖脸的一顿奚落。
所以听了利德的话之后，方十三鼻子一酸，抿了抿嘴唇。
可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腿上。
红色的血顺着利德的鼻孔流出，流过嘴唇，流过下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再顺着方十三白嫩光洁的大腿落在地上。
利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眨都不眨。
而总算回过神来的方十三，第一时间就是想从利德那里抽出手，挡在自己身前。
只是利德忽然之间握得很紧，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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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公司那边搞了个新项目，加班到后半夜才回来，因为整个周平均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昨天晚上实在有些熬不动了，因此断更了一天，十分抱歉。周末虽然也要去公司，但会尽量给大家补一波更新。真的是十分抱歉！！
4.真是太好了
方十三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旗袍。
或者说，很像旗袍的衣装。
纯白的袍子上绣着的是水蓝色的流云纹，侧旁高高的开叉让两条纤瘦的美腿露在外面，胸部的开口与领子之间只隔着一指的宽度，一片白皙雪腻的肌肤露在外面。方十三侧着脑袋，拼命地想要把通红的脸颊藏起来，但藏了一边就会露出另一边，在两只手都被利德握住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徒劳地做试探性的挣扎。
她的头发没有扎，依然披散在身后。两只耳垂上却各有一枚珍珠耳坠，让她身上那种本来柔和恬静的气息中加了一抹尊贵的感觉，也让人不由地想起她其实本就是昭辰领主的第十三位女儿，论出身其实是和白凰平齐的存在。
不止如此，她第一次在唇上点了脂粉，原先血色淡薄的嘴唇现在带着一种红润的颜色，本来清丽的面容中就夹杂了几分妩媚。
利德不由地看的有些出神，虽然松开了手，但眼神却没有离开那张脸。
就在下一刻，方十三忽然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呢喃道：
“会不会有些太奢侈了？这是白凰小姐送我的，平时不会穿成这样。据说是很名贵的材质，万一磕了碰了……”
利德的心里猛地一痛，所有其他的冲动顷刻间消失的荡然无存。他忽然想起来方十三来御西城之后，像样的衣服依然没几套，因为她常年混迹在军伍中，穿着的衣服也都相当朴素单调。以前利德自己也给她买过一些新衣，但很少见方十三穿，一开始利德还以为是她眼睛看不见，分不清楚衣服的差别，现在才发现其实节省物资在她这里已经算是本能了。女孩子当然都是爱美的，哪怕方十三自己看不到，也能从触摸和旁人的评论中分辨衣衫首饰的美丑好坏，只是她从来不去追求这些而已。
利德抬手直接把她搂在了怀里，毫不犹豫地就把小黄给卖了：
“穿坏了让她再送一件就是了。衣服很衬你，很好看，我很喜欢。”
方十三轻颤了一下，把脸埋在利德的肩膀中，说道：
“好呀。那以后，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抱了一会儿方十三之后，利德松开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不用有太大的压力，也不用每次都是见我之前才让提拉帮你化个妆来掩饰自己的黑眼圈。军队的事情，当前阶段还是要多依赖你。等军校第一批合格的少年少女成长起来之后，让他们加入军中，你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累了。”
“嗯……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我亲自上过课的。”
方十三甜甜的笑起来，声音糯糯的：
“有些人，真的很有天分。其中有个叫明乾的少年，以前组织过起义，暗中领导一部分人反抗旧贵族的压迫。现在旧贵族已经没了，你开设学堂后，明乾进入其中学习深造，有条理地学习了更多战场上的规矩。他在人员组织上本就有天分，今年才刚刚十九岁，好好培养的话，以后应该可以独立带兵镇守一方。”
“还有个名叫杏嫣的小姑娘，父母都是农民。本来被父母逼迫嫁给隔村的一个痴傻的孩子，但杏嫣自己偷偷跑了出来，躲到了学堂里。当时任课的教师心善，就收留了她，把她也安排进了学生宿舍。杏嫣不擅长指挥，但胜在心细，在排兵布阵和安抚军心上都很有一套，正好弥补了明乾的不足。”
“他们同期还有个绰号叫【米团】的少年，听说是白白胖胖又面相和善。米团自己没有名字，以前因为吃的太多被家人赶了出来，跟着一个米商做学徒，赚的钱勉强能填饱肚子。他最擅长的是后勤补给，所有后勤上的事情交给他去做，全部都井井有条。而且算得一手好账，河月给他们上的算术课，米团拿了第一名，连河月都称赞他脑袋聪明来着……”
方十三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利德也没想到学堂那边会收到这么好的效果。
当初河月跟他商议办学的事，主要是为了满足北方工业基地的需求。那边需要的是懂科学的人才，但科学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没有的，让利德最拿手的挖墙脚工作完全无法开展，只能自己从零开始培养。这个过程中，暗部的人也是出力良多，霜安排人手潜入云阳，从民间生活清苦的底层少年中暗中挑了一批心灵手巧的送回御西城，安排他们进入学堂中学习，这些孩子们虽然也有掉队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很快就接受了利德教给他们的那套理论知识，并且用在了北方工业基地中。
抗魔素药的研发团队中，半数都是学堂中进来的实习生。
后来学堂扩招过一次，又开设了军事和医疗两门学科，根据方十三的说法，这些人磨练一下还是可堪大用的。只是战场不比实验室，这些少年少女们最终能不能适应这种血水汗水混杂在一起的生活，还不好说。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能活下来，晋升到军队的核心管理层，也不好说。
“有能力的话，可以适当地让他们晋升的快一些。”
利德沉吟了一下，笑着说道：
“御西城不太看重资历，但需要他们能够服众。你已经展现过自己的才华，所以大部分士兵都会服从你的命令，但他们不一样，首次出山，还是从基层做起。但如果他们能得到周围人的认同，也不用压着他们。成名须在少年时，年少有为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只要他们做得到，功名利禄尽可来取。”
“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有，这一次扩军，我打算按照你提出来的新式标准来做。班排连营团旅师军，叫上去虽然不如以前十人阵、百人阵那么顺口，但是军队一旦多起来，这样就方便管理许多。我设计起军阵时也更加灵活多变。”
聊起这些军事上的话题，方十三渐渐地又放松下来。
她两只手并拢，叠放在腿上，身体自然地放松，倚靠着椅背。
“我们都还年轻呢……真好啊。能在这么早的时候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5.扶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