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58.御西城第一枚炸药爆炸成功
御西城·郊外
“首辅大人、将军大人，麻烦您两位再往后退一些……对，退到那条红线外。”
早已从魔族养殖场调到北方工业基地任职的汗莫招呼着河月与方十三退往安全地带，等两个人都到了视野几乎看不见的地方之后，汗莫给远处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趴在地上，点燃了一条长长的引线，随后跳入了提前挖好的壕沟之中。
汗莫同样越入壕沟，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引线燃尽的时间。
5,4,3,2,1——
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从旷野传来，一朵黑云冲天而起，随后化作滚滚黑烟飘散在冷风中。
大地不停地震颤，爆炸产生的余波掀起了大量的碎土、砂石和枯枝败叶，朝周围席卷而去，即便是身处在战壕中的汗莫也不能幸免，被各种各样的沙尘浇了一身，却在爆炸结束后第一时间撑着壕沟翻了出去，灰头土脸地朝周围喊道：
“成功了！！大家——快过来看！！”
壕沟中有不少人探出头，不仅仅有身披铁甲的士兵，也有一些穿着白色研究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爆炸中间的地方依旧是尘埃飞扬，他们却不管不顾，用衣服随便一挡口鼻，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爆炸的中心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地上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周围是洋洋洒洒的褐色土壤。一部分下到坑中查看具体情况，另一部分人在上面跺脚揉耳朵，只觉得刚才那一下连耳膜都被震得生疼。
“爆炸范围比想象的广，破坏力也比想象的高。”
“稳定性尚有不足，目前还没有办法大量生产！”
“跟火炮组的研发人员说一下，先提交一部分刚刚试爆的新式火药给他们……”
“人手！人手也得抽调一部分过去，火药的配方、用途和威力得跟他们讲清楚……见过首辅大人、将军大人。”
研究员们正围在坑旁边讨论着这次爆炸的结果和接下来的动向，忽然见到河月朝这边走过来，赶忙立正站好，手忙脚乱地朝河月鞠躬，然后朝方十三行了一个军礼。火药组和火炮组都归北方工业基地旗下的火器部管，这个部门的设定很有意思，既属于内政的统辖范围，也属于军队的统辖范围，所以研究员们见河月与方十三的礼节是不同的。
河月和方十三倒是都不怎么在意礼节上的东西，这东西说白了只是尊卑上的约束而已。御西城的礼节是所有领地中最简单的，像什么三叩九拜之类的东西基本都被废除了，抱拳、鞠躬与敬礼就是最常见的礼节。
方十三第一反应是询问道：
“爆炸结果如何？有没有人受伤？之前我看过黑火药的研制报告与效果预测，有达到各位的预期吗？”
汗莫从研究员中走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说道：
“爆炸结果比想象的更好，兄弟们也都没什么事，估计过一晚上就好了。”
方十三点点头，松了口气。她和河月一样，天不亮就到了这里，脑袋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顺利就好。神机营的人很快会去火药组跟你们对接，不过之前也听你们说过，似乎有一部分原材料不是很好获取，现阶段应该还无法大量制作吧。不用担心，神机营的人不会立刻找你们索要，而是先跟着你们培训一段时间，就拜托你们多多照拂了。”
方十三说着，朝前面微微颔首。
在场的人只觉得胸中一阵暖流经过，挺胸抬头，大声回答道：
“是！”
河月双臂抱怀，在一旁站着，笑着说道：
“研究经费的问题不用担心，而且这次既然出了成果，内政部也会额外拨款给各位做赏金。按照城主大人的标准，这次每人至少十枚金币，有突出贡献的还会再多领一些。年关快到了，酒的销量大大提升，这段时间内政部的钱包一直挺鼓，就看各位有没有能力把它掏空了。”
研究员们一阵欢呼。
河月等他们高兴完了，才板着脸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配方就麻烦各位好好保管，我和方十三对各位都充满信任，但御西城的暗部可不会听我们两个的。”
这也是题中之意，研究员们也十分理解。在他们的想象里，正常来说出了成果就该卸磨杀驴了，所有的配方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御西城不是，用河月的话说，所有研究人员都是御西城宝贵的人才，只要嘴巴牢靠一点，御西城保他们家里几代人的富贵。再加上暗部完整的监管机制，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犯傻。
其他研究人员和士兵们先回城吃早饭，汗莫则留下来与河月、方十三商讨具体的事情。
汗莫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说道：
“首辅大人，这段时间我总领火药组的各种事宜，有些感慨。单就杀伤力来看，火药其实是有限的，刚才那种大规模的爆炸，可能阿莱雅大人、赫吉大人一剑就能做到，菲丽塔大人的魔法甚至能做得更好。但火药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因为它是死物，不需要像培养高手那样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精力，只需要简单的制造就能使用。我认为对我们这样没有底蕴来培养诸多高手的领地来说，火药是非常方便的东西。”
河月点点头，说道：
“我和城主大人聊过这件事。你的想法没错，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是生产困难和人手不足。连你都是从火器部隔壁的魔研部紧急抽调过来的，试爆成功后还得把你还回去……上个月学堂正式从北方工业基地分离出来，在御西城东部创立了一套完整的初等、中等、高等教育体系，合称御西学府。但人才培养不是一蹴而就的，第一批合适的人才出来，少说也要三五年的时间。”
汗莫问道：
“学堂分出来了？我记得学堂后来是细分为科学派、军事派、政经派和文学派吧，现在怎么说，难不成所有人都一块上课？”
河月笑着回答道：
“初等是基本都要学，到中等和高等教育之后再学自己感兴趣的。汗莫你每个周也要去那边讲课，这一点别忘了。目前教师数量不足，从外面高薪聘请了一些，有些效果不错，有些效果也一般，我和方十三也都是兼职讲师，先把这最难的一段时间撑过去吧。”
汗莫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脸色有些激动：
“说起来，忘了跟首辅大人和将军大人说了，黑血组——也就是负责研究城主大人买回来的‘魔鬼之血’的那个研究小组有了新的进展。现在已经能从魔鬼之血中分离出一些物质，有些物质作为燃料的话非常好用，作为武器也有奇效！目前黑血组的人还在继续研究，我有一种感觉，这种东西在不远的未来会成为一座无穷无尽的宝库，真不知道城主大人是怎么预料到这件事，提前购买了这么多的数量，这绝对是一笔划算无比的买卖！”
说起武器，方十三也提起了兴趣，听汗莫大概讲述了一下魔鬼之血的事情。据说是从里面提炼出来了性能非常好的燃料，可以制作出性能极佳的燃烧弹。而且因为利德一口气买了大量的魔鬼之血，燃烧弹的数量将会非常可观，很可能比火药更早地投放到战场上。
方十三几乎一瞬间就在脑海中构思出来了诸多种作战方案来配合这种猛火造成火攻。
而听汗莫的意思，魔鬼之血远不止提炼燃烧物质这么简单。
“可惜的是我不得不回魔研部了，不然肯定第一时间跑过去研究。不过这样也好，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和魔族打交道，研究它们的特性，分析它们的弱点，下次要是再有魔族入侵，必让它们有来无回。”
汗莫说完之后，向河月与方十三深深鞠了一躬，告辞回北方工业基地了。
旷野上只剩下河月、方十三、方十三身后的侍女提拉，以及远处负责安保工作的卫队。河月从提拉手里接过了方十三的轮椅，推着她在水泥路上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
“火器的事情顺利是个不错的消息……说起来昨天芸叶的信到了，说淮王领地那边没有谈妥，但在启明世子诺伦答应和御西城和解了。前提条件是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要芸叶了，芸叶要去他那里工作。”
方十三笑着说：
“那他要等很长很长时间了。”
河月点了点头，认同地说道：
“是啊，我估计大概率一辈子都等不到了。不过启明那边不给压力的话，淮王世子凯亚估计也不会一个人挑事，在他找好下一个盟友之前，云阳世子那边估计得不到太多的支援，会消停一些。”
方十三问道：
“你们内政部的小金库真的还够吗？少羽营的军备刚换不久，听说火器部的开销也很大……”
河月肯定地说道：
“够的，别忘了今年魔族那边还有一批粮食送过来。欠白凰的钱已经还上了，还有不少的盈余。火炮组出成果之后，给你搞个二三十门应该没问题，神机营也就有个底子了。之前不是说还想搞个铁骑营，钱倒是还够，但战马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只能再等等了。”
方十三两只手放在腿上，过了好久之后，忽然浅笑着说道：
“河月，你说等利德回来，会感到惊讶吗？”
河月愣了一下，往北边看了一眼，轻声道：
“或许吧。我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御西城会成为他坚固的后盾，能为他做到更多的事情。”
想到利德现在正在巨人族的地界上，河月的目光中不由地掠过一抹忧色，不过很快又露出笑容。
朝北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他们的城主也不是一般人。
虽然利德平日里恨不得一天睡二十个小时，但他关键时候……可从来没掉过链子啊。
59.来自大海的信仰
“战魅小姐，能问个问题吗？”
利德面无表情地问道。
“当然能呀，什么问题呢？”
战魅笑容满面地回答。
“……为什么你要坐在我的马上呢？”
此时此刻的利德双手握着马缰，战魅坐在他前面，富有弹性的身体向后靠在他身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战魅偏过头，不解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因为我马没了。”
“没了？？”
“公私分明啦，公私分明。”
战魅竖起食指，认真地科普：
“现在的我正处于休假期，利德先生知道休假期是什么概念吗？意味着我不用再向以前那样冲锋陷阵，所以我骑的那匹战马会让给更需要的人。我当然不能下地走路啦，只能在利德先生这里挤一挤了，利德先生不欢迎的话，我也可以……换个姿势？”
利德还没反应过来，战魅整个人突然向旁边倒去，两条光滑的美腿勾住马的脖颈，整个人倒挂在马身上，还不忘朝利德招了招手，喊道：
“看！这样就看不到我了吧？”
利德盯着那双交叉在自己眼前的光腿看了一会儿，伸手把她重新拉了回来，说道：
“你还是坐这儿吧。”
“太好啦~就知道利德先生是个好人！”
利德吐出一口热气，搓了搓被冷风冻得生疼的眼睛，望着天上的飞雪，忽然想起来既然战魅跟在自己身边的话，意味着之前某件事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问出口了。
利德稍微放缓了一下马匹行进的速度，向战魅询问道：
“我进你们灵武的时候，总觉得边境线的戒备有点过于森严，军方的高层也出现在那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战魅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既然利德先生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也不会隐瞒什么。这里面其实有相当复杂的缘由……利德先生听说过【深渊教会】吗？”
利德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于是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战魅随手梳理着马匹的鬃毛，同时对利德解释道：
“简单来说，因为数千年前有些渊源，大部分人类都是信仰旧神的。各地的神殿中供奉的是旧神，各种节日也基本都和旧神有关，甚至有一些资料显示护国大阵可能也是旧神送给人类的馈赠……但事实上，上三族可不止有一个旧神，还有【虚空】和【昆古】两个种族，既然它们与旧神并称为上三族，说明它们是同一个等级，自然在人类这边也有相应的信众。”
战魅顿了顿，继续说道：
“刚刚提到的深渊教会，信奉的就是昆古。不过他们的信仰多多少少都带点邪性，以往出现的活祭事件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帮人简直和疯到极致的炼金术师一样，完全不把人的性命当做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不顾一切。我们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人来灵武，不然可能会酿成大错。”
利德问道：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战魅说道：
“因为我们灵武严格讲起来不完全属于人类的地界，这块土地是我们从巨人族手里抢来的。比起其他的地方，护国大阵在这里的效果要明显地打个折扣。而且你应该知道了吧？巨人族本身就是昆古创造出来的生物，这片土地在深渊教会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沃土，我们必须时刻警惕他们在这里扎根。”
这次不用利德询问，战魅已经开始补充说明：
“还有就是利德先生问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小心戒备了。事实上，灵武很早之前就开始防备这个教会，既然是教会就肯定会宣传教义、吸纳新的信徒，我们趁机往深渊教会里前前后后输送了三十四名卧底，但这三十四个人在上个月同时断了联络。”
“朝北行是灵武每年雷打不动的大事，我们担心深渊教会会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搞事。而他们的手法也一直很奇特，除了知道他们会把人当做活祭之外，活祭的具体过程怎么实行、又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恐怕只有被害人才知道。从过往的经验来看，被害人一般都会全身血气消失，眼神惊恐，似乎在临死之前曾窥探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虽然我们从卧底那里摸清过他们很多动向，但像活祭这样核心的秘密，他们一直都严加保管，不留任何破绽。”
“所以对我们灵武来说，他们就是未知的危险。为了应对这种危险，我们只能采取我们认为最为正确的举动，也就是重兵看防。日卫大将军和丞相御佐都留在灵武，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乱局。”
利德思考了一下，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这一次是双线作战？确实不容易。”
战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还好啦……啊，前面应该就是泣夜之原了！深渊教会的事情先放一放，这次就麻烦利德先生保护好我啦！”
说着，战魅裹紧斗篷、戴上兜帽，微微发烫的身躯又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利德身上。
……
灵武境内，空无一人的荒野。
长相普通的青年半跪在地上，用匕首在坚固的冻土上刺出一个复杂的花纹。如果这次负责朝北行的灵武高层回来的话，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像是彼岸花、又像是巨大章鱼的纹饰与巨人族心脏结晶上的花纹是同一个东西。
“下血引吧。”
青年低声说道。身上长有鳞片的少女抬起手腕，细瘦的胳膊上有不少长长的伤疤。她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手腕划去，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咒纹上，就像有灵性一般迅速填满了刻印的凹槽，然后迅速凝固，为咒纹增加了血色的描边。整个纹饰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几十条触手肉眼可见地翻动了一下，然后重新归于沉寂。
少女也不止血，垂下手，任由鲜血继续流个不停。
咒印正式完成，青年用周围的积雪将这里埋起来，很快雪原上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不会有任何人走着走着突然闲着没事在雪原上挖坑，所以这里非常安全。
青年露出一个笑容，朝少女伸出手，说道：
“做得很好。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少女点点头，将没有流血的那只手举起来，放到他的手心里，袖子自然而然地向肩膀滑去。本该美丽的胳膊上除了生有鳞片的部分，满是一条一条的伤疤，看上去扭曲、丑陋，与同龄人大相径庭。
她是彻底把这条手臂自伤到快要烂掉才换成另一条，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她拿刀切了自己多少次，完成了多少个这样的咒纹。
60.地底下的大家伙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