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多谢。”
向折花心乱如麻。
在来之前，她也有想过，向戈凌把她安排到查案组里来，会不会是想让她帮忙遮掩什么。不过因为向戈凌没有特别交代，这一路上她又遭遇了无差别刺杀，所以她一直觉得“主和派报复江月生”只是敌对势力放出来的假消息。然而刚到锦绣城就在这里遇到了自家人，让向折花不由地开始怀疑血衣案的幕后主使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祖父。
如果是的话，她要不要把案子往错误的方向引？
最起码，她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尽全力办案了吧。
向折花想起来自己听到的一个消息，说自己的祖父在那场欢迎会上，曾经试着把她推销给这位新任的云阳领主。如果是那样的话，果然这次祖父把自己派来，是为了……色诱？
向折花胡思乱想着，跟在利德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这些年，她拒绝了多少南楚的青年翘楚，是因为她确实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端着架子的贵公子。但若是自己的家族真的遇到了危机，不得不让她牺牲色相，向折花也不会吝惜什么。
问题不在于她愿不愿意，而在于……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从来没有倒贴过别人的天之娇女，突然要去从事这种工作，向折花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无力。虽然目前还不能判断向戈凌的目的就是牺牲她来拉拢利德，但向折花有一个优点，就是凡事都要先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
想到这里，向折花吐出一口气，朝利德的后背伸出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来，一脸犹豫。想了很久之后，向折花做了一个简单又朴素的决定。
反正也不知道怎么追男孩子，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了。
今晚，直接把他睡了吧。
33.不世之功
利德自然没时间去思考向折花在想些什么，他到了塞安村之后，开始向村民打听江月生的往事。
听说来查江月生，村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立刻围聚在了村口
“江月生啊……是个很好的人……就是性格太冲动了……”
“总体来说人不坏，脾气差点也就差点了，大家都能忍一忍的……”
“听说他儿子对领主大人颇为不满，经常在村子里抱怨南楚对他们一家不公……”
“据说还曾经偷看村里的寡妇洗澡……”
利德佯装记录，向折花跟在他后面，眼神充满了冷漠。即便她没有查案的经验，但也能听出来这些评价其实并没有什么营养。不过利德看上去倒不怎么嫌弃，他总是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感觉，听得非常有耐心，不时地还会发表几句感想，转眼之间就唠了一个下午。
晚上的时候村民邀请利德去家里吃饭，利德也是欣然前往，带着向折花从容赴宴。这里的菜品比想象中的好很多，不过跟向折花平时吃的东西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向折花出于礼貌强行把自己吃了个半饱，然后就彻底难以下咽。反而是利德，风卷残云一般地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精光，又和村民喝了些酒，然后不再打听江月生的事情，转而开始询问被杀的那家人。
“被杀的那一家人啊，家主叫渊业，我们这小有名气的贵族。经常做些善事，冬天的时候会搭建粥棚……算是个有良心的。”
“去青楼的次数挺多的，好几个花魁都跟他有关系……”
“印象里没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但贵族嘛，都没什么好人……”
利德默默地听着，又继续记录。等到夜深了，利德起身告辞，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带着向折花离开了。
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向折花问利德：
“打听出什么消息了吗？”
利德摇了摇头，对向折花笑着说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
向折花不解，但还是跟在利德身后。两个人走过一段没有人的土路，向折花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她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果然……”
向折花向前看去，发现利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她走到了水田里。这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作物，不过因为很长时间没人照料，已经几乎全部都蔫了。南方多雨，就算没人照料田里的作物也能活很久，但杂草丛生之下，每一株作物的生活都不是很如意。
向折花看向利德，利德回过头笑了一下，说道：
“你不觉得今天村子里的人很古怪吗？我们吃了他们那么多东西，但他们却不怎么心疼。其实他们已经死了，只是没有埋而已。毕竟有的人八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
向折花只觉得背后阴风乍起，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
她的脑海中瞬间回忆起各种各样的传说，岭南那边巫蛊盛行，据说能操控死人。利德这句话让向折花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不能细想的东西。她的心情就好像一行人路过墓地的时候被请去吃饭，同座的人都吃得开心，但只有她自己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美食其实是老鼠、眼珠和蠕动的蛆虫……
利德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不过村子里这批人确实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看来向玲珑很警惕，提前把塞安村的人换了一遍。新换来的这一批人伪装成塞安村的村民，但他们并非这里的原住民，不会特别花时间照顾原住民家里的花草，也没有过来继续耕种。”
向折花皱眉道：
“那这里的线索岂不是……”
利德点头道：
“是啊，又断了。”
向折花心情复杂。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心里松了口气，又为自己松了口气而感到有些羞愧；同时，她也意识到利德比她想象的更聪明一些，她全程没有发现一点破绽，但利德只是跟村里的人聊了几句就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如果让他继续查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查出什么东西来。
向折花心里藏着事，本来就沉默寡言的她更加不愿意说话，低着头跟在利德的身后。
利德跟向折花回了锦绣城，找了个旅馆住下。
当天晚上，利德点着蜡烛在屋子里梳理血衣案的经过。从目前的描述来看，血衣案本身并不复杂，大概就是江月生见有人强抢民女于是上前制止，制止未果后心中有气杀了对方全家，事后发现民女其实并非良人，自己因为错杀三十二口人因此锒铛入狱。而这个案子中，渊业一家三十二口死了个干净，那个假扮民女的妓女也撞墙而死，与江月生相处多年的村民更是被全换了一遍，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已经石沉大海。
这世界上难办的案子并不一定是多么复杂，因为过程越复杂的案子越容易在某个环节出现差错。纵观血衣案，不难看出所谓的强抢民女是渊业跟妓女联手给江月生下的套，但渊业和妓女全部都死绝了，那么他们临死前的口供就等于把这个案子坐实了，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性。
利德坐在桌前，神色很平静，旁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旅馆内，向折花就住在利德的隔壁。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一趟城主府，问问向玲珑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主和派做的。如果是的话，她就想办法拖住利德，如果不是的话，她就全心全意地跟着利德查案。不管是哪一种，都好过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局面。
但是她不敢去，因为利德从第一天就禁止了查案组的成员私下里单独行动。
向折花思考到半夜，最后一咬牙，对着镜子开始梳妆打扮。
与此同时，锦绣城府内，向玲珑吹开茶杯中的茶叶，浅尝一口，望向远方的夜空。他的一条手臂用夹板固定，不能行动，不过看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痛苦或焦虑，依旧带着笑容：
“你觉得，这回的查案组能查到什么程度？”
侍卫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声说道：
“向折花的身份……”
向玲珑平淡地回答道：
“一个外甥女而已，没那么重要。我们这次要做的事情，可是一口气解决内忧外患的大事……”
侍卫长静静地看着向玲珑。向玲珑的视线飘远，口中喃喃自语：
“这可是不世之功。不世之功……”
34.夜袭
当天晚上，向折花敲开了利德的房门。
利德此时还在梳理血衣案幕后种种不合理的地方，因此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向折花身上。
都说想要知道幕后主使，只要看最后是谁获利就可以了，然而目前这个方法却并不适用。各方势力都潜藏在暗处，谁都不会轻易露面，一方获利意味着这个局直接结束，那时候搞清楚谁是幕后凶手又有什么用呢？
解谜最难的在于实时推理，而不是事后复盘。
利德推演着所有可能的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床边，向折花站在自己身前。她俯下身，按住利德的两只胳膊，将他推倒在了床上；随后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神色平静得有些可怕。如果不是她的身体有些轻微的发颤，利德还以为她属于业务娴熟的那一种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房间就干这个？”
利德问了一句。他这才注意到向折花化妆了，而且这妆画得让他有些意外。向折花算是清冷的性子，并非不近人情，也不是出尘避世，而是有一种自己的骄傲在心里面。就好像班里最刻苦学习的女学霸一样，不是不苟言笑，只是憋着口气把绝大部分精力用在学习上，所以看上去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但向折花今晚化的妆很媚，让利德意识到这个女孩子从长相来看确实是有点内媚的。她的下巴偏尖，一双眼睛很勾人，身材虽然不至于特别火爆，但腰很细，经过锻炼的腿又很有弹性，骑在身上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今晚无人入睡，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
向折花不吭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利德。
利德也默默地看着她。两个人你彼此对望着，片刻之后，利德凝望着那双眼睛，轻声问道：
“值得吗？”
向折花像是刚喝过酒，脸色微红，开始解上衣的扣子，同时静静地回答道：
“在南楚，家族就是一个人的全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都是笼中的飞鸟，逃不掉，又会随着笼子的毁坏而走向覆灭。每个人都一样，生活在船上，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这条船沉下去。”
利德笑了起来，说道：
“所以你就甘心……”
他的话没有说完。
向折花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语，或许是意识到再让利德说下去自己可能会有所动摇，也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听那么多大道理。利德一句话刚说了半句，向折花就猛地俯下身去，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巴。
利德微微眯起眼睛。
向折花的吻技很差，但她确实已经竭尽全力了。
许久之后，向折花挪开了嘴唇，重新跟他拉开一小段距离，凝望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的话太多了。”
利德什么都没说。片刻之后，向折花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是我在非礼你，麻烦老实一点。”
利德想了半天，回了两个字：
“……您请？”
向折花脱了外套甩在床上，然后又去解利德的衣服。结果因为手一直在抖个不停，解了半天都没解开。最后连利德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再这么磨蹭下去，向折花到明天早上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主动握住了向折花的手，帮助她为自己宽衣解带。
向折花的脸色骤然一红，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利德像是感慨一样地对向折花说道：
“你这个，也太不专业了吧。能不能有点职业修养啊，哪有非礼别人，还要别人自己主动的。”
向折花捏紧了拳头，低声说道：
“一回生，二回熟……”
衣服脱完，向折花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坐在利德身上手足无措。
利德叹了口气，反身把向折花按在身下。向折花这才松了口气，移开了挡在胸前的手，随后就发现自己被利德扯过被子包成了一个只露脑袋的茧。利德找了根绳子把她捆上，起来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平静下身体内翻涌的血气，对向折花说道：
“那就等你熟练了再来吧。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吃亏了，又亏了身体，又亏了技术，怎么看都是你占我便宜。我家内政首辅跟我说过，外面的坏女人太多了，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向折花气的头顶冒烟。
利德坐在桌前，衣衫半截，继续思考着血衣案的事情，并不避讳向折花在这边，反而对不停挣扎的她说道：
“别纠结了，今晚就算你得手了也没用，我老白嫖了。而且，我劝你不要掺和进来，以你的身份和能力，不但帮不到你的家族，反而有可能把站在干岸上的主和派拖下水。如果不是我确定你没有和外人接触过，今晚我就有理由怀疑你跟向玲珑已经串通一气，这反而会干扰我的判断。”
向折花咬着嘴唇，辩解了一句：
“跟我的家族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利德点了点头：
“就当是这样吧，毕竟我的魅力确实太大了，像你这样的小姑娘难免会把持不住。不过你还是克制一下自己，免得坏了我的清誉，到时候我找不到老婆，第一口大锅就要背在你的身上。”
向折花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利德。
利德并没有怀疑向折花是奉命行事，因为这一路上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很多，但向折花却一直没什么表示。说明她对此根本不知情，是到了锦绣城见到自己的舅舅之后才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始主动寻找机会。但利德也没有放松对主和派的警惕，因为这世界上很多算计是不需要当事人知情的，只要对当事人的心理比较了解，就能够将许多阴谋融汇在巧合当中。
利德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对向折花说道：
“你在我这里睡一晚上，明天我们去见向玲珑。记住，明天见面的时候，你的脸上要有红晕，眼睛要带着几分湿润，衣衫别那么齐整，迈步的动作小一点……”
向折花回头盯着利德：
“你想试探我舅舅？但我恐怕很难表现的如你所愿。又是脸红，又是眼睛湿润什么的，做不到。”
利德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着回答道：
“这个简单，抽自己两巴掌就可以了。”
35.一个交代
向折花在利德房间里过夜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锦绣城城主向玲珑。
整座城都是人家的地盘，安插一些眼线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因为不清楚利德具体实力，这些眼线基本上都离客栈的房间比较远，因此房间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向玲珑听完属下的汇报之后，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说了一句：
“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继续说道：
“他打算投靠主和派，来试探我们的反应？他觉得我们是主和派？还是说他只是想以此来试探我们的身份？不管是哪一种，明天他肯定会来见我。我们要做的是布下一个新的局，把这里的水搅得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