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没错。看来愚者千虑亦有一得这句话不假，你也慢慢开窍了。”
利德思考了一下，对白凰说道：
“既然你下了决断，我也不瞒你了。目前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白凰第一反应是：
“这个……就不能有两个好消息吗？”
利德摇了摇头：
“哪来那么多好消息，咱家啥条件你心里没点数吗？”
白凰撅了噘嘴：
“那我也要先听好消息。”
夜晚的空气还是很冷的，不过多亏如此，利德能感觉到自己现在脑袋很清醒。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地面，对白凰说道：
“白凤应该不会一直呆在军阵里，他现在在这里闭门不出，多半是在等一个契机。我猜他手底下的某位信得过的高手近期有了突破十重的可能性，或许是奈勒斯，或许是别的什么人。白凤为了世子之位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他身旁虽然没有境界十重的高手，但九重大圆满还是有的。”
白凰狐疑地问道：
“突破十重？不可能吧。我大哥当初卡在九重大圆满那么多年，去了一趟灵武才晋升了十重。天底下九重大圆满那么多，晋升十重的却寥寥无几，我二哥仓促之间怎么可能办得到？”
利德分析道：
“我也不确定，或许是用了什么秘法死马当作活马医，或许是机缘巧合之下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都有可能。裕安说前不久军队中经常传来响动，应该是白凤正在用军队跟那个高手对练。先利用军阵的提升不断冲击着他的极限，再让极限状态下的他跟军队交手，让他逐渐适应，逐渐突破。”
白凰立刻紧张地问道：
“能成功吗？”
利德摇了摇头：
“没试过，不知道。我肯定舍不得让自家人这么玩啊，这不是在赌命吗？先不说人长时间处于生死考验之中就是在吊钢丝，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命丧当场，就算侥幸跨入了十重，也不如自己突破那么稳固，更像是伪十重。”
利德的心里逐渐有了答案，云海的局势在他眼中开始慢慢变得清晰。
制造响动的高手十有八九就是奈勒斯，因为奈勒斯修的武道是枪术，本身要比其他武道强出一截的，就算是伪十重也没关系。只有他到了十重，白凤才有把握杀掉白夜，不然强行催生出一个十重高手对局面的帮助也很有限。
白夜应该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不久之前他几次袭击【凤翼】，想要找出这个对自己有威胁的家伙。只可惜白凤预判了白夜的预判，提前把奈勒斯转移到了军队中，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可惜的是如果奈勒斯真的靠这种方式上了十重，那么他穷其一生恐怕也难以见到青云与嘉尔伯德见到的风景了。
白凰双臂抱怀，陷入沉思，但也不忘问道：
“那，坏消息呢？”
利德摸了摸下巴：
“坏消息就是，如果奈勒斯真的升到十重，现在的平衡会被瞬间打破，也就标志着你大哥彻底没戏了。同样，如果奈勒斯在升十重的过程中死了，那么你二哥就没牌打了。到时候他可能会选择自杀，也可能动用军队亡命一搏，结局只会更糟不会更好。然而现在我们连白夜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去阻止他了。”
白凰撑着膝盖，站起身，对利德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他。小时候，我们一起玩捉迷藏，我玩的很菜，每次都第一个被找到。后来大哥提议说可以换我来找他们，当时他们让着我，总是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故意发出一些响动，我也渐渐地知道了他们喜欢藏在哪里。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
白凰朝利德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对他说道：
“未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至少我不想让以后的自己看不起现在的我。我是云海领主的女儿，白夜与白凤的妹妹，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有谁还想为他们做些什么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我了。我们走！”
利德点了点头。
他确实想在白夜还活着的时候找到他，但不是为了说服他。
他想见一面白夜的侍女铃兰。
23.江城客栈东
白凰虽然平时没个正行，但认真起来还是靠点谱的。
多亏了她对自家军队的事情还能回忆起来一些，利德根据她提供的零碎信息，加上自己的观察与感知，大概推断出来了外面成员的巡逻路径与换班时间。
小幽灵暗中出手解决掉了外面的侍卫，探头探脑的四人组将“昏睡不醒”的侍卫们拖进来，扒掉了衣服和铠甲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趁着夜色溜了出去。利德用随身携带的化妆品给白凰和阿莱雅简单地画了个猛男妆，让她们两个黑暗中看起来非常的壮硕，能够一拳打死一头牛的那种。
中间当然也被发现了几次，不过多亏了云海每年春末和秋末会招募新兵，四个人伪装成不认路的新人，磕磕绊绊地从山里绕了出去。
重新回到不夜城的时候，天色已经破晓。
湿冷的空气进入肺部，白凰深呼吸了几次，天边的霞光洒在她的脸庞。
她紧张了整整一夜，现在黑眼圈还很重。利德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错，还去街上的早餐铺买了一屉蟹粉灌汤包，自己吃了三个，喂了阿莱雅四个。利德知道阿莱雅喜欢吃螃蟹，还喜欢吃柿子，这两个食物是同一个季节的，民间又传说不能一起吃，所以阿莱雅经常会在两种美食之间难以取舍。
白凰在路旁坐了一会儿，又拉着利德跑了不少地方，不过都没有见到白夜的身影。
“奇怪……大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支着脑袋的白凰看上去正在苦思冥想。
利德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不如说来之前他就猜到白夜没那么容易见到。
白夜本来就是当前云海内乱的核心人物，他又没有白凤那样复杂的人际关系，一个人独来独往很难被找到。再加上他也要时刻提防白凤出动军队直接把他给剿了，隐藏在暗处才是最合理的选择，如果利德是他的话也会采取同样的策略。
正在白凰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衣着朴素的小男孩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小男孩怯生生地走近白凰，小声叫道：
“姐姐，姐姐，有人给你的信。”
白凰疑惑地接过了信件，问道：
“谁给我的？”
小男孩吸了吸鼻涕，回头指向远处的人群，回答道：
“不知道，刚刚有个路过的怪人让我给你的，还给了我一枚银币做跑腿费。”
白凰拆开信，小男孩则趁机跑开了。他不认识白凰，但他能看出来白凰的穿着很不寻常，生怕她再缠着自己问东问西，还是保住自己刚刚入袋的银币比较重要。事实上他也骗了白凰，让他送信的人给了他两枚银币而不是一枚，小男孩怕白凰把钱要走，故意少报了一半。
这是底层人民与生俱来的智慧。
白凰无暇管他，几下子拆开了信件，发现里面只写了一个地址：
“江城客栈东店。”
白凰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利德说道：
“肯定是我大哥联系我们了，走，跟姑奶奶一起去看看！”
说完，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抓住利德的手就往城东跑去。江城客栈在不夜城有三家分号，但城东只有一家，说东店指的就是城东的分店了。利德本来还想在附近搜寻下送信过来的可疑人物，不过见白凰神色激动，也就陪她一起去了。
跑入客栈的白凰大声叫了白夜的名字，引得满堂的客人全部回头看她。
利德粗略地扫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他从客栈内并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人，这里甚至连一个境界八重以上的人都没有。好消息是送信的人应该没有包藏祸心，坏消息是白夜应该也不在这里。
客栈里的客人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白凰，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别处。
大堂中挤满了人，看上去像是在围观什么，白凰这一嗓子只是掀起了轻微的涟漪，很快周围又反常地回归平静。
利德带着阿莱雅上了二楼，倚着围栏往下看，发现水泄不通的人群中间坐着一名披着斗篷的少女，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能够看到斗篷下露出的淡粉色头发。少女的手中抱着一把三弦琴，正用拨片轻轻拨着。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唤道：
“再弹一首吧！”
“是啊，再弹一首吧姑娘！难得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
“要付多少钱？我全都包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姑娘上茶！”
一阵嘈杂的吆喝声在三弦琴响起时全部停止。少女只是随意地拨了两下弦，悦耳的声音却一下子让客栈中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利德盯着那少女看了一会儿，确信她身上没有任何境界修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
少女抬起头，温柔地说道：
“那，我再弹一曲。这里叫做客栈吧，我听人说，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孤身一人离家在外，其实我也是。希望大家听了我的歌之后，能够安心下来。”
少女轻轻弹着琴，一阵前奏后，她张开口，声音犹如春雨敲打在屋檐上那般悦耳：
“也想为爱奔走天涯，四海之内皆可为家。倦飞归林的群鸟立在枝丫，海底奔涌的鱼群，不知道要去哪……我也像那鱼儿呀~在黑暗之中拼命地游呀~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踏在陆地上吧，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活在阳光下吧……”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与河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唱腔。
河月唱的是戏，嬉笑怒骂皆在其中，几句唱词中便仿佛有百味人生。少女的声音却很纯粹，有点像是民谣，节奏很慢也很简单，所以三弦琴就可以驾驭；但她唱出来的感觉却又很空灵高雅，让人很容易就会深陷其中。
就连不断寻找着兄长的白凰都停了下来，定定地站在那里听着。
一曲唱毕，少女收了三弦琴，对在场的人鞠了一躬，笑着说道：
“谢谢大家喜欢。祝大家今晚都能有一个好梦。”
所有人站起身鼓掌，利德也忍不住拍了拍手。
少女转身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有一位煞风景的老哥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也想有个好梦啊，可惜本公子连续几天都失眠了……要不，姑娘陪我一晚？”
24.肌肉记忆
少女将手往回抽，对方却不依不挠地步步紧逼。
那世家公子看上去是有些境界修为的，四重中段左右。放在高手中当然不够看，阿莱雅单手就能杀他十次，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境界的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神下凡。像眼前那世家公子捉住了少女的手腕，少女无论如何用力都看不到一丝挣脱的希望，急得不停跺脚：
“放手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欺负人……”
周围当然也有看不惯的热心壮士，高声说道：
“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当老哥们眼睛都是瞎的吗？”
“不夜城里面闹事，好雅兴啊，名字报上来给大家听听？”
“找人去通知巡查队！别放他走了！”
利德倚着围栏往下看，没什么出手的雅兴。主要是因为有对这块业务更加熟悉的人在场，所以他也乐于做一个旁观者。
群众们的力量是伟大的，很快就有人找来了巡逻队，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上去。当然，唯一出现的一点小意外，就是被找来的巡逻队长在看到公子哥的时候脸色大变，走过去低声说道：
“羽少爷，您怎么在这？”
那世家公子斜了一眼巡逻队长，冷笑道：
“我在哪里还需要跟你汇报？带着你的人滚蛋。”
围观的群众这才意识到这回踢到了铁板上，敢出风头的人大大减少。利德在二楼往下看，那公子哥一身衣服怎么着也得有个两百枚金币，不是地方豪富就是高官之子，确实有资格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些过分的事情，也确实值得一个巡逻队长对他点头哈腰。
不过巡逻队长显然也很懂规矩，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之后，把目光投向了那戴着斗篷的少女，义正言辞地说道：
“姑娘看着有几分眼熟啊，前些天城里出了一桩捅破天去的盗窃案，据说是江洋大盗红梅雪的手笔。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简单的调查，如果没什么事，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回来了。”
这是先扣帽子，把人带离这里。
一方面这里人多眼杂，闹起来不好收场，另一方面云海的巡查队确实有一定的调查权，可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优先把嫌疑人带回去审问。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只是姑娘带回去之后，要做些什么才能被放出来，估计就看那位羽少爷的心情了。
利德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人让他们来江城客栈东店，他们刚一到场就撞见了这桩事，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就像挡在不夜城外的白秋是个没脑子的人，但他出现在不夜城门口拦截白凰是很多人希望发生的事情，这背后离不开许多人的默许与推波助澜。
这时候，人群中终于有人认出来了那世家少爷的身份，低声说道：
“云海卫第三副官素昔的公子素羽？”
羽公子朝那边瞪了一眼，对方立刻乖乖闭嘴。
弹琴的少女却看不懂眼前的局势，还在对那个巡逻队长笨拙地解释道：
“我不认识你说的红梅雪……我是第一次来云海，这段时间除了参加了一次什么选拔之外，一直都呆在这里。我没有偷东西，我最喜欢的是甜面包和热牛奶，那些大人们说我可以一直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我不用偷东西的，请相信我……”
巡逻队长皱眉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没有一点逻辑，你到底在心虚什么？来人，先带走再说！”
素羽松开了她的手腕，不过巡逻队有两名士兵立刻走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把她夹在中间，用力拖向旅馆外。
就在这时，白凰笑容满面的脸庞出现在了巡逻队长的眼前，她语气非常温和地问道：
“请问这位大人，打算把人带去哪里呢？”
大概是看白凰是个妹子，巡逻队长也没跟她一般计较，只是语气不耐地说道：
“带去哪是我们巡逻队的事，我们巡逻队不会错抓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人要是没问题我们自然会把她送回来，要是有问题就得下到牢狱里去审。没什么事就一边呆着去，别妨碍我们巡逻队办案。”
白凰哦了一声，问道：
“那你们是哪个巡逻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