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出乎他意料的是，利德很坦诚地回答道：
“煤和铁可以啊，为啥卖不掉，那不都是硬通货？你愿意卖给我们，我们还得看看质量。太差的矿石你干脆就在云海直接出手了吧，运过来我们也不要。剩下那些确实没人买，我建议你们开采完之后直接运到云阳。放心，我们的胃口很大，基本都能吃得下。”
海洋族的国王点了点头，询问道：
“……走哪条路运输？”
利德捧着热乎乎的茶杯，老神自在地说道：
“看你们的能耐了。南海到云阳两条路，一条走永天国，一条走魔族。你们要是能打通魔族四天王之一、南之王凤山的路子是最好的，东之王蛇瞳跟我是合作关系，它们会放你们一条路。要是没这个渠道的话，建议多找点能变成人形的人鱼过来对接，我会安排一支商队，你们的货送到我的人手里，我的人绕一圈再回云阳。”
利德有把握这批货十有八九能吃到嘴里，是因为绝大部分关卡都不会刁难这些运送“垃圾”的商队。至少在商队成立之初是安全的，只要低调行事低调做人，后续的麻烦应该不大。当初他敢把上好的钢材一路送到灵武，中间的各种人情往来与强行克扣其实都已经摸得很清楚了。
“先采用第二种吧。凤山的性格有问题，将来你和她见过一次就知道了。”
海洋族的国王将写满需求的清单叠好，才发现利德用的纸应该是防水的，心里感慨他年纪不大做事倒是缜密。屋子内的气氛逐渐安静下来，毕竟最重要的事情谈完之后，国王似乎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兴趣。
利德从怀里摸出了那顶华贵的王冠，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海洋族的国王拿起来端详了许久，随后摘掉了自己头上的那顶仿制品，戴上了原版。它似乎也没有把仿制品收回来的想法，就这么撂在了桌子上。
利德给它和鲸洛各倒了杯茶，这两位也都没有喝。
不久后，海洋族的国王起身离开，利德虽然刚说完不需要什么繁文缛节，但依旧把国王送到了门口。海洋族的国王披上斗篷，鱼尾重新幻化成双腿，身旁的鲸洛也再次变成了呆萌的熊猫。
海洋族的国王回过头，看着笑眯眯的利德，还是忍不住问道：
“艾琳……一定要去吃这个苦吗？”
利德点了点头：
“对。不过我觉得这对她来说也是个好事，反正时间不会太久，将来她回到海洋族的时候应该也会有新的成长。”
国王叹了口气，说道：
“能告诉我是哪个领地要她过去吗？”
“灵武！”
利德毫不犹豫地选择卖掉昭昭，生怕海洋族的国王不知道，还补了一句：
“永天国最北边，天天跟巨人族打来打去的那个。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您是打不到那边去了，但您可以多给我一点资源，培养一下我这个可造之材，到时候我过去干她。”
海洋族的国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表态，而是直接默默地选择离开。
利德朝他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说道：
“拜拜了您嘞，有空常来！”
顿了顿，他又轻声说道：
“艾琳，跟你爸道个别。”
海洋族的国王猛地回过头，忽然发现利德的身旁站着一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利德正俯下身，把海洋族国王留下来的那顶王冠戴在她的头上。假的王冠不仅漂亮，而且戴上去时并不会让艾琳承担那么大的痛苦，她牵着利德的手，默默地目送着自己的父亲远去。
海洋族的国王回过头，擦了擦眼泪。
鲸洛则又一次打量着利德，片刻后跟上了国王，开口道：
“那小子还挺会办事……”
见面就会闲聊，闲聊就会伤情，伤情就会增加诸多的变数。但若是从头到尾都避而不见，对于一对感情很好的亲生父女来说又未免太过残忍。所以利德选择在谈判结束之后让艾琳露个脸，一方面完成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另一方面在这样的气氛下谁都不会多做什么。
海洋族的国王没有回答，这一次头也不回地走入大海之中。
到水底之下，鲸洛才听到国王沙哑的声音：
“鲨群星不能杀，否则就是自断一臂。但海洋族必须变得更强，鲨群星需要乖乖听话。明天你依旧做出与我不和的样子，私底下去找乌兰特寻求结盟，同时打探清楚乌贼鱼人前段时间的内讧是怎么回事。解决完她的问题之后，我们评估一下，鲨群星派系里的那些将领有没有分化的可能……”
鲸洛一一应下，内心也是感慨万千。
王冠意味着权力与责任，戴着王冠的国王与不戴王冠的国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
第二天再上路的时候，利德不再拖延时间，而是语气轻快地招呼车夫快点往北开。
车夫心说他娘的，这么多天你小子终于做个人了。
白凤一直在暗示他搞快点，早点把这几个瘟神送出云海。不过利德也每次都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慢点慢点，自己还想欣赏一下沿途的美景，让平日里跑得太快的身体等一等落在后面的灵魂。也就是这个车夫是位老实人，换个暴躁点的估计已经开喷了：我看你小子就是亚里士多德的妹妹，珍妮玛士多！
利德两只手交叠在胸前，虽然一只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看着远处广阔的大海，许久后视线上移，凝望着那片碧蓝的晴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71.龙族长公主
永天国东北部，龙族的土地上，寒冷依旧笼罩着每一名英勇的战士。
刚刚与精灵族交战的它们可以说身心俱疲，这场战争掠夺来的食物可以帮助它们度过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基本没有和平可言。龙族既要防范西边的巨人族入侵，又要计划明年该做的事情，战争虽然结束了，备战状态却迟迟没有解除。
如果它们能够一鼓作气地吞掉东南方的精灵族，那日子大概会好过一些。但是在森林里作战的它们终究还是不如那些主场优势的精灵族战士，黑皮精灵组成的防卫队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顺利将这些入侵者赶回了老家。
漆黑却宽广的石窟中，一头卧在地上的黑龙慢慢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注视着眼前人。
在它面前的是一名白袍染血的女性，乍一看很像是人类，仔细一看却又和人类有着明显的差别。她有着一头充满光泽的浅蓝色长发，耳侧还有左右各三条王冠般的编发，每一根发丝在光的照耀下都反射出一种好看的银白色，看上去就像是挂着云彩的晴空。
她的容颜也几乎无可挑剔，一双桃花眼清亮有神，金色的眼瞳遮掩住了媚意，将她的气质衬托的更加高贵，但在眼波流转时还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除此之外，她的头顶还生着一对龙角，身上偶尔有地方能够看到鲜红的纹饰。脖颈上还有一圈苍青色的细鳞片，就像带着一串高雅的项链。
“我回来了，父亲大人。”
女性张开口，声音沉稳地说道。
从外貌来看，她的年龄大约在25岁上下，不同于十八岁少女的青春活力，却也还没到三十岁女性的雍容华贵。她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更多的是高洁、独立、坚定不移，以及在鲜血中浸泡了很久的威慑力。
卧在石窟中的黑龙没有张口，但声音已经传达到了女性的脑海：
“对精灵族的战役，你打的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女性平静地回答道：
“想请您推迟我与魔族的联姻。”
黑龙沉默一会儿，
再次问道：
“为什么？”
女性回答道：
“我不喜欢那个人，他性格太软了。”
黑龙张开口，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浪，石窟内的温度顿时直线上升。
不过看它的表情，比起愤怒来说，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无奈。
黑龙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原以为你会说，你想留在我身边，想为龙族继续征战，想守护我们的子民……总之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结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冬离，作为龙族的长公主，你应该再多学点心机和手腕，不要总是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想法。”
眼前的女性——龙王九个孩子之一的长公主冬离低下头，不同意也不反对。
黑龙看着她，特别是看着她那双与自己异常相似的金色眼瞳，不再说教。冬离是它九个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头脑清晰、武道超群，很早之前就开始负责龙族的对外战争，打的仗从来都是赢多输少。即便在龙族内部，冬离也有着非常高的威望，许多龙族的长老私底下都说，如果冬离是男儿身的话，必定会以压倒性的优势成为下一任龙王。
其中，唯一的女性长老明绯还曾经点评道：
——“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怀疑龙王是不是把大部分优点都遗传给了冬离。后面再生的那八个，老二老三还能看看，然后一个比一个歪瓜裂枣。”
黑龙看着冬离，确实能从她身上看出些自己当年的影子，于是也生不起气来，耐心地解答道：
“魔王的子嗣，大部分都被魔族内部瓜分干净了。剩下来的男性魔族中，有资格与我们联姻的不多。而且以你的情况，本就不适合选择性格特别强势的对象，一方面可以尽量减少你们之间的冲突，另一方面也保证在这场联姻中我们龙族可以占据主导地位……”
黑龙谆谆善诱了许久，看到冬离神色不变，就不再多说，只说了一句：
“既然你不愿意，这个事情先搁置吧。反正来提亲的又不止魔族一家，就连人类那边都不自量力地派来了使者，说愿意跟我们联姻，双方冰释前嫌。”
说起人类，冬离终于抬起头，回了父亲一句：
“九弟的死因查清楚了么？”
黑龙的声音响起：
“有眉目了。奥夫兰特死在天月山，暂时不知道是谁杀的。不过我们收买的那些人类叛徒秘密地带回来了一些天月山的幸存者，他们嘴巴很硬，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暂时关在大牢里。你有兴趣？”
冬离点了点头。
她回答道：
“我对奥夫兰特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死在了异域他乡，我想帮它报仇。更何况，以九弟的性格，死前是一定会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对方还是没有留它一命，说明杀它的人骨子里看不起我们龙族。”
黑龙不再言语，只说了一句：
“那就交给你了。”
冬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石窟，一出来就是漫天的风雪。
她紧了紧身后的披风，独自走向牢狱的位置。
当天晚上，她将那些从人类领地长途跋涉运过来的“犯人”集中在一起，开始审讯。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怯懦，她把在场的人类一个一个地杀掉，最后剩下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
“你生过孩子。”
冬离用手里的剑划开了她胸口的衣服，打量一番之后，开口道：
“你的孩子大概还没有满月，正是需要母亲的年纪；你看我的眼神中畏惧多过愤恨，说明你的孩子还活着。也许是你察觉到了危险，提前把他藏起来了。你不想回去见他吗？”
女人凝望着冬离，现在她的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这是冬离特地制造的氛围。
就算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也不必有愧疚感。
女人张了张口，看着身旁一具具温热的尸体，嗓音低哑地说道：
“我……想……”
女人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稀释了粘稠的血。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听说国王把各个领地的继承人叫到了王都，然后你们就打过来了，我们这边死了很多人……后来国王说，天月山的龙族是他赶跑的，我们都对他感恩戴德……”
冬离语气淡漠地说道：
“他也配？你知道你们人类那边，最近发展最快的领地是哪个吗？答得出来，我就送你回去。”
女人抬起头，看着冬离，她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
冬离的剑上还染着血，就算乖乖回答，迎接她的也多半是刺入心脏的一剑。
但就在刚才，她已经亲眼目睹了太多人身首异处，目睹了太多人肚破肠流。
她知道这个问题或许关系到很多人的命，她真的没有勇气摇头。
生活在王都附近的百姓确实能够听到一些闲谈与传闻，女人的唇微微有些发颤，轻声吐出一个名字：
“……云阳。”
72.归乡
归家的路上，白凰一直都在利德身旁转悠。
白凰其实很担心利德的伤势，不过她还是有些逞强，比起直接询问“痛不痛”、“多久能康复”之类的问题，白凰更倾向于用她擅长的方式安慰利德，也就是不负责任地张口乱吹。
她一边帮利德削了个苹果，一边拍胸脯保证道：
“放心吧，利德。这次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这份人情姑奶奶会永远记得。就算你的右手真的治不好也没差，以后姑奶奶就是你的右手了。”
利德接过那个好像从抽象画里走出来的苹果，一脸嫌弃地回答道：
“停，您知道我这右手有多大的本事吗？我一身武道，至少有一半都在这右手上面。”
白凰立刻问道：
“比，比如？”
利德沉思一番，吐出几个招式名：
“快速拔枪、不灭之握、狂野生长、致命节奏……咳，总之小黄同志端个茶倒个水是没问题的，想要完全取代我这只蕴藏着王之力的手，倒也大可不必。”
白凰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一轮新月，双手搭在利德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哼，姑奶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虽然这恩情太大，姑奶奶一时半会儿没法还你，但人生还长，早晚会有我大显身手的时候。”
白凰说完之后，又缠着利德问他的武道是怎么来的。这一段阿莱雅也很好奇，于是利德清了清嗓子开始顺口胡诌，大概就是小时候救了一个乞丐，那个乞丐掏出好几本武林绝学问利德要学哪一个，利德一棍子上去把他敲昏，然后把所有的武林绝学打包带走。
之后利德还跟白凰比划了一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