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所以你还没到彼岸。”比丘尼说。
陈易问:“你不是我,又怎会知道我没到彼岸?”
“既然你到了彼岸,又怎会看见彼岸花?”比丘尼淡淡道。
陈易眯起了眼眸。
彼岸花,彼岸的花,对于还未至彼岸的人而言,才是彼岸花。
而对于已经抵达彼岸的人而言,彼岸便是此岸,彼岸花便是白莲花。
好一出说禅!
此时此刻,陈易倒是稍微见到了,这比丘尼度化人的佛理。
比丘尼看着他,缓缓道:
“你娆了她的缘法,而在我破除你心中无明后,她的缘法也自然回来了。”
这也是比丘尼答应这场赌局的原因之一。
“你很有自信。”陈易微笑道。
“我没有自信。”比丘尼却说,“是你很自信。”
“你这么有自信,怎么就没自信了?”
“我不执着于自己,何来自信。”
比丘尼微微笑着,
“你执着于自己,所以自信。”
她一语道破陈易我执太深。
陈易没什么反应。
毕竟,自己跟这比丘尼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我执深才好,我执不深,自己早就被斩了三尸。
比丘尼此时像是谈起正事,忽然问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天门开裂?”
陈易笑了一笑道:
“我经历过一次。”
“你是域外天魔?”
陈易到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来历,道:“我是域外天魔。”
然而,比丘尼却摇了摇头道:“你不是域外天魔,世上没有域外天魔。”
陈易眉头皱起。
敢情我自己穿的越我自己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似在小跑上山。
陈易抬头看去,发现竟是东宫若疏,从这傻姑娘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她是见自己迟迟未归,过来看个究竟。
“喔,你在这,看来你没事。”东宫若疏招呼着手说着,而后她看了看比丘尼:“这位是?”
比丘尼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问道:
“你看到什么花?”
东宫若疏挠了挠头,没什么心防道:
“彼岸花呀。”
比丘尼笑着转过头,对陈易道:
“她是不是跟你一样,也看到了彼岸花?”
陈易倒想看看,她要说什么,便道:“所以呢?”
比丘尼笑着道:
“所以你们看到的都是同一朵花,你又凭什么是域外天魔?”
陈易看着那朵彼岸花,怔愣了一下。
接着他猛地捕捉到一个,他从前没有捕捉到的细节。
这个细节,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没有捕捉到。
面板这个东西…
到底有多久没出现过了?
不想不知道,一想到时,陈易才发觉自己此前浑然未觉。
他侧过眸,发觉自己确实再也看不见什么面板。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知。
陈易看向东宫若疏,神念仿佛越过重重阻碍,直抵三魂七魄之中,他能感知到东宫若疏的情绪,而不是以一种数字上的直观表达。
日光打在陈易的脸上,比丘尼娴静的容颜愈发模糊,又愈发宝相庄严。
陈易回过神来时,直直凝望比丘尼。
“天眼通。”
比丘尼以闲散的口吻道,她手仍拈花,
“你所见的,不过是天眼通以适合你的方式呈现在你面前。”
说完之后,她似在观望陈易的面色。
令她意外的是,陈易的眉头舒缓,有过愕然,但这愕然也只是一闪而过。
比丘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怎么,菩萨是觉得那番话可以震得住我?如同当头棒喝,让我恍然顿悟?”
陈易笑嘻嘻地反问。
其实重生这么久了,自己也早就想过相关的可能,对这药上菩萨所说的话既不否认,也不全相信,自己连第一个存档都已经当作了前世,对这世界又有何抽离可言?
如今比丘尼说自己本就是这世界的人,是也好,不是也罢,无论如何,自己从来都是自己,姓陈名易字尊明。
比丘尼缓缓垂眸道:
“是我低估你了。”
陈易也不谦虚,嗤笑道:
“你不会觉得,我听两三句话就给你忽悠了吧?”
比丘尼付之一笑,也不避讳地微微颔首。
刚才的说禅,乃是佛门的觉悟之法之一。
她效法释迦摩尼拈花微笑,呈拈花之相,过去游历天下说法的岁月里,她便是以相似的路数,让那茫茫众生明白,所谓“本我”并不存在。
六道轮回,一个魂魄历经轮回转世,时而为王,时而为奴,时而是天上仙众,时而又是猪狗不如,她游历四海,以此将这一人的前世今生未来尽数呈现,谁又分得清,那一世的“我”才是“我”。
这些“我”都并不同一,意识到这一点,凡夫俗子也会开悟,不再执着于“我”的存在。
面对陈易,比丘尼一如既往,只是稍加改良,以一个隐秘入手,企图让此子觉悟“我”的不统一。
只是,面前的这人,虽然心有波澜,但也只是轻微的波澜。
他好似顽石,比凡夫俗子还要凡夫俗子。
一旁的东宫姑娘有些百无聊赖,她突然插入,二人间的对话什么也听不懂,左看看右看看,无聊地单脚独立,一只脚踢起地上的落叶。
她那与世无争的模样,想来也从不执着于“我”。
比丘尼深深凝望陈易,似在心中思量。
陈易也回以凝望,也在思量。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218章 有孕了
二人彼此对视了良久。
手执禅杖的比丘尼没来由地一笑,问道:
“你曾将那二人恨得生啖其肉,如今真品尝到了,那么,滋味如何?”
她问出这句话时,娴静平淡,如同一位久别重逢的挚友。
陈易稍加回忆道:
“祝莪倒是温柔似水,品尝起来水润似莲花,而秦青洛则是小马拉大车,把她头发扯起来驾驭,极具风味。所以,滋味不错。”
东宫若疏眨了眨眼睛,她疑惑而略显惊悚地看着陈易。
“什么滋味不错?”
东宫姑娘惊道:
“你吃人了?”
陈易愣了下。
这东宫姑娘实在是个杀人剑的料。
陈易转头看了眼东宫若疏,轻声道:
“东宫姑娘,要不你先回去?”
东宫若疏犹疑了一会,看了看比丘尼,又看了看陈易。
“放心,我不会有事。”陈易道。
这话下,东宫姑娘重重点了点头,接着小步一溜达一溜达地走下台阶。
陈易将目光重新挪向比丘尼,问道:
“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比丘尼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对她们二位,你就没什么有意思的想法?”
陈易斜眸而视,跟这样的人打诳语并无意义,更何况兜来兜去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摩挲了下巴,戏谑道:
“受限于那一寸琉璃光,我总觉得,对那女子王爷的报复还不够…快意。”
比丘尼螓首微点,面目平淡圣洁,道:
“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
“说来听听?”
“秦青洛并非泛泛之辈,即便一朝武意崩溃,日后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倘若如此,那么哪怕有那魔教圣女在,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比丘尼以一种一语道破的口吻说着,随后摇了摇指尖的彼岸花道:
“可是,倘若祝莪有孕呢?”
微风自药上寺由上而下地倾泻下来,八十八层台阶寒得惊人。
比丘尼闲淡道:
“此生唯一在乎的至亲,甘之如饴地生下了仇家的孩子,看见他,秦青洛便日日夜夜心如刀绞,日日夜夜都能回想起这一日之事,那么她的武意纵使东山再起,也不得长远。”
陈易笑了起来。
比丘尼看着这一幕,他看上去很喜欢她的这个想法。
“玩挺大,”
比丘尼正欲颔首,却又听到他说一句,
“但还不够大。”
比丘尼眯起了长眸,疑问而又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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