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骗子阿尔托莉雅 第45章

作者:奈朵琉雅

无论我使用怎样的攻击手段,Saber都绝对冷静,没有丝毫慌乱。她甚至特意收敛了剑招,以防不小心伤害到我——很多次,只要她进行反击,我就必须转为防御。虽然不至于会输,但攻势中断所带来的力的失衡,一定会让我吃不少苦头。

这种克制和内敛,在我和父王的练习中完全接触不到。只要我露出一丝破绽,父王就会瞬间抓住,然后利用我攻击受挫的间隙给出杀招,甚至击飞或夺走我的武器。结果,虽然我还是维持着攻势,在不懂剑术的人看来占据上峰,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次切磋我已经输了,而且输得比较彻底——我的剑术,确实不如我的从者。

最终,在经历大概十五分钟的切磋后,我放弃了进攻,后退一步,右手握着剑柄将长剑横在胸前,左手手心贴着剑身,向Saber展示我自己的剑,身体微微欠身,以示认输。

这是父王立下的规矩,Saber当然不明白。但她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就单手持剑,剑尖指着地面,同样微微欠身,以示敬意和礼貌——该说不愧都是亚瑟王吗?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Saber所使用的礼仪竟然和父王定下的规矩一模一样。

她的剑意,她的品性,她的智慧,我在这场比试中完全感受出来了。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我对她的观感确实好了不少——无论是她还是父王,都是无可争议的亚瑟王。我能以御主的身份使役她,但决不能以骑士的身份去蔑视她——所谓骑士王,应该这种感觉了。

“真厉害啊,Saber。明明现在只是从者,你是怎么这么厉害的啊?”

“是真鸟你作为御主的资质非常出色。魔力非常充沛,几乎与生前无异。”

Saber的回答让我有些不满:“御主的资质也能影响到剑技?不应该吧?”

“是会影响到的,真鸟。”Saber相当平静地说道,“即便只是切磋,但力量和反应速度的不同,心态也会不同,从而迫使从者采取不同的策略。真鸟你采取如此激进的策略,全程保持相当强度的猛攻,却没有因此而急躁,想必也是有依仗的缘故吧?”

“啊,这个确实有。因为父王给了我一件非常厉害的盔甲,除了圣枪伦戈米尼亚德,没有任何武器能伤到我。”我诚实地解释道,“大概盔甲有空间遮断的能力吧?而圣枪本身维系着空间的稳定,所以才能突破盔甲的防护。”

“这么贵重的宝物,真鸟的父亲都赠送真鸟了?”Saber的语气里的惊讶根本遮掩不住。

听到她这么说,我立刻昂起头,心情非常高兴:“那当然啊。连母亲都说,我是对父王来说最重要的存在。从小到大,父王都只给我最好的东西。”

Saber垂下眼帘,翠绿的双眼里满是失意,又有些迷惑,就像无声地阐述“我觉得自己应该后悔,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该后悔”这种离奇的情绪。

毕竟书中都写了,她和那边的莫德雷德关系很差,到最后都不愿意相认。现在从我的口中得知,我和父王的关系这么的好,她不迷惑才不正常——如果我变成从者,被亚瑟王召唤,结果亚瑟王对我很不好,我的反应只会更差。

这是她自己的家事。父王教过我,家庭纠纷、财产继承矛盾这类政务,才是最麻烦的。所以,我干脆地把这个话题给跳了过去:“Saber,既然我们都这么厉害,扫平除父王以外的其他组合,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只是有些可惜,如果只是你和我,是没办法打赢父王的……果然还是差太多了。”

“……真鸟的父亲,有多强?”

“大概有十个我那么强吧。父王是无敌的,字面意义上的无敌。”我其实很想说明父王究竟有多无敌,但感觉都是废话,而且很打击士气,就换了个个角度:“Saber,你想想看。我的剑术是父王教的,所有技能都是父王教的,剑和盔甲也是父王给的。我都这么厉害了,父王得有多厉害啊?单就剑术一项,父王就可以随便秒杀我,我连打防御战都做不到。之前我查看历史资料,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比父王更厉害的人了。”

Saber停顿了一下,才问道:“既然如此……真鸟,为什么要参加圣杯战争?”

一瞬间,我的脸冷了下来,心也冷了下来——明明憎恨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了。

“……我要毁灭不列颠,彻彻底底的毁灭,杀光布立吞人,杀光高卢人,把那段历史彻底摘除、粉碎,然后丢进垃圾桶里,永远没有复原的可能。”我的声音很冷,甚至我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扬起了恶毒的狞笑。

Saber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连那双翠绿的眼睛都颤抖了起来。

恐怕,她以为我心中的是“我想代替父王成为不列颠之王”之类狗屁的愿望吧?

怎么可能?连父王都不能拯救不列颠,凭什么我就可以?

我咬牙切齿,仿佛肉体都要被憎恨之火完全点燃:“很难理解,对吧?父王是爱着那些布立吞人。可是啊……可是啊!那群流着一部分妖精之血的孽种根本就配不上父王!那群喂不饱的杂碎,只考虑自己,从来都没有为父王考虑过!吃饱了开始要土地,有了土地开始要财富,父王还没回来,就开始为几个金币争吵,仿佛父王是他们的努力,就应该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一样!你知道最后讨论的结果是什么吗?他们竟然觉得出征的将士们应该少拿些!小小的谈判桌上,恶意和憎恨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我的理智失控了,我的理性溶解了:“明明早就该灭绝了,却要制造出伟大的王,只是为了苟活下去!他们就是蛆虫,就是蚊子,就是蟑螂,甚至比这些东西还要恶心!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本质!诞生于污秽之中,吸着伟大存在的血,却又始终污秽不堪,既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什么是忍耐!稍微受点苦就又喊又叫!最后一点点把保护他们的王逼上死地,让疲惫至极却又深陷绝望的父王放弃了抵抗,甚至请求我结束她的生命!而那群害虫呢?父王死了之后连放屁的声音都没有,很快就都死了,完全死绝了!那些萨克森人毫不费力就灭绝了他们!”

恶毒的话,诅咒的话,全从我的嘴里说了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有罪,都是死罪!他们每个人都是弑君者!都该千刀万剐!都该死一万次!相比他们应该受到的惩罚,我的愿望都算是仁慈的!不列颠早就疯了,布立吞人早就疯了,妖精们也早就疯了!这些神代遗留下来的腐肉不停地散发着恶臭!臭不可闻!连犬魔巴格斯特在十里外闻见了就要绕开!它们就该被烧掉!连灰烬要掩埋到六尺之下的土地里,或者直接扔进海里!而他们竟然还要搭搭上父王的性命!他们不配,根本就不配!父王就该像卑王伏提庚一样,把他们杀尽、灭绝、一个不留!”

我说完了。然后,我开始剧烈地呼吸,双手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体,使鲜血从中涌出,让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味。

这些疼痛让我冷静了下来,把炽热的憎恨变成冰封一样的残忍与冷酷。

我看向了Saber,看向那个光辉的、同样为狗屎一样的布立吞人付出一切的亚瑟王。我问她:“这就我的憎恨,这就是我的愿望……Saber,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能明白吧?”

Saber颤抖着双瞳,甚至颤抖着身躯,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没有催促她,而是就这么等待着。反正时间也不急,好歹她也是我的从者。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张开嘴巴,说出了让我睁大眼睛的话:“……真鸟,你的父亲,竟然爱着人民……爱到了这种程度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

我的大脑在颤抖,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说这种话?重点不应该是那些害虫吗!

然后,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来了一段话,一段父王之前说过的、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莫德雷德,我爱着你们。我爱着你们每个人——每个领民、每名士兵、每个骑士、你、摩根、梅林、死去的人、还未死去的人,我都深深地爱着。是你们给了我力量,给了我决心,给了我毅力。为了我所深爱的你们,我可以成为任何人——即使是这样的我,竟然也能成为亚瑟王,竟然也能达成这样的功绩。”(注①)

而眼前的Saber,她竟然笑了,竟然真的就这样笑了……

她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就好像……就好像……

“看来,我的愿望已经在这个世界实现了啊……只是可惜,即便是最伟大的王,也依然没办法拯救不列颠,也依然没办法让不列颠在平静中灭亡……这样,我就没有迷茫和犹豫了。”顿了一下,她依然保持着笑容,又问道:“但是,真鸟的父亲参加了圣杯战争,肯定也有愿望吧?她的愿望是什么,真鸟可以告诉我吗?”

注①:原文在第1卷第7章《一位父亲》。有所缩减,但含义完全一致。

章四十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7K5)

(本章是莫德雷德的第一视角。)

大脑依然宕机,即使张开嘴巴,却也只是沉默。

反驳的话说不出来,认同的话更说不出来。

到头来,我只能和父王一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反正时间还有很长,未来交流沟通的机会还多的是。

在三咲町去往冬木市的新干线上,除了一些基本性的常识问题,比如圣杯这玩意儿已经被污染了、不少御主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摧毁和解除它,我基本上没和她怎么交流,而且一直回避与“父王的愿望”有关的问题。

这大半时间都在沉默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明明我只在开头的时候提到这一点,为什么Saber这家伙就可以无视口中的憎恨,只注意到了那一丁点的爱?

我想了一路,都始终想不明白。

结果,我只能做出结论“我和这位光辉的骑士王完全合不来”的判断。只是命运——或者是邪神,反正两者没差别——给我开了个玩笑,让我召唤到了相性最差的从者。

但,思考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就是亚瑟王。

亚瑟王似乎就该是这个样子,无论是出身高贵还是出身平凡,无论实行王道还是霸道,甚至哪怕堕落到反面的黑暗,那些最本质的东西——她们对人民、对这个国家、对周围的一切的态度,都是始终如一,完全不变,无论经历了怎样的痛苦,都愿意为这些蛆虫一般以腐肉为生的人民奉献自己的一切。

就这样,明明很相性差到了极点,但我却完全没办法讨厌她。

甚至在心里边对她的评价,从“远远不如父王”提升为了“可能差得不是特别多”。

抱着这样的心情,列车到站,Saber拖着我的行李箱,我们一起抵达了冬木。

和三咲町不一样,冬木是京都都市圈重要的城市,规模比三咲町大好几倍。数十年前,城市在贯穿冬木的未远川对岸开辟出了名为“新都”的区域,吸引了不少高新企业入驻。结果,和许多城市一样,作为旧城区“深山町”和新都的差别非常大,前者停留在七八十年代,建筑低矮、以民居为主,后者则是标准的二十一世纪都市,高楼林立、多是写字楼、商业发达、什么都有。

通过安检,走出火车站,我和Saber走在旧城区的道路上。

低矮的白色云朵覆盖了西边半个天空,夕阳的光芒将这些云朵烧得通红,以至于大地都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红色。但此时的行人却意外地稀少,商店也大多关门,显得特别诡异。不知道是魔术师协会提前告知了政府有大事发声,还是外来的魔术师和从者破坏了这里的平静。

这下倒好,本来还想着到了之后吃顿好的,结果只能找了个便利店买了几包泡面,等到了网上预约的酒店后再解决口腹问题。还被迫买了雨伞和六套雨衣——看那多到吓人的积雨云,恐怕未来几天都要下起大雨,雨衣纯属消耗品,估计还要买很多。

一路上,我和Saber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

但,在即将抵达酒店时,Saber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天空,上前一步,把我护在身后。

“Saber,怎么了?”我问道。

“真鸟,天空中有巨大的存在正在飞行。”Saber把声音压得很低,确认只有我能够听到。“它全身被某种宝具覆盖,隔绝被观察的可能。但是,我能模糊地感觉到它的轮廓。”

“这个啊……我也感觉到了。”我轻松地说道。“不用担心,对方对我们没有敌意。”

“是真鸟认识的人吗?”即使听我这么说,Saber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应该是父王在查看冬木的地形吧?”我随意解释道,让Saber小小惊讶了一下。“至于隐形的宝具……其实Saber也应该很清楚的吧?是一件斗篷,好像叫‘风王结界’吧?据说是件概念武装。尤瑟王曾用它进行潜入,后来亚瑟王继承王位后,就留在了宝库里。如果Saber是以Assassin的职阶现世,应该也会有这件宝具吧?”

“并非如此。御主,我现在就有这件宝具。”说着,Saber召唤出了她的圣剑。遮蔽圣剑的那个概念武装,就是风王结界了。“而且,我在后世被称作‘骑士王’,而骑士道禁止偷袭与暗杀,因而我没有Assassin的资质。”

“这样啊……原来这个隐藏剑身的东西,就是那件斗篷啊?我还以为真的就是斗篷呢。”

“概念武装大多不是实体,而是类似大魔术的魔力编织物,拥有多种用法。”解释完后,Saber将圣剑收了回去,重新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能把‘风王结界’的功能完全发挥出来,遮蔽住体长25米左右的巨大飞龙……真鸟的父亲是Rider吗?”

“是啊。Rider这个职阶不就是以宝具强力而出名的么?可以保留生前大部分的宝具,代价是自身的属性有所降低。”说到这里,我突然好奇了起来:“话说回来,Saber,如果你是Rider,你的坐骑会是什么啊?难道说你自己?”

“真鸟的父亲没有把自己的情报告知真鸟吗?”说着,Saber似乎皱了皱眉头。幅度非常小,如果不是我的心思比较敏感,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就直截了当地回答:“没有。父王说,这就是圣杯战争的规矩。她没有告知她自己的情报,也没有探查我这边的情报。就连母亲也只是帮助我完成召唤仪式的准备工作后,就和梅林一起返回阿瓦隆了——结果,我只知道的情报只有父王的职阶是Rider这一个而已。”

“这样啊……”Saber又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不爽利地撇了撇嘴,就开始催促她:“Saber,你还没【%

犹豫了一下,Saber终于回答:“是巨龙阿尔比昂。”

听到Saber这么说,我立刻就明白:“啊!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阿尔比昂既是岛屿的名字,也是国家的名字,还是龙的名字!据说那只龙大得很,好像有两千米长!只可惜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而且死很久了。这样的话,逻辑就说得通了。亚瑟王治理国家、统御岛屿,就等于在驾驭这只巨龙,于是巨龙就可以成为宝具而使用了!真是厉害啊!”

“但是,真鸟,天空中的那只飞龙,和阿尔比昂没有任何关系,气息截然不同。”Saber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或者说,表现出了皱眉的动作:“那只飞龙的气息很邪恶,被黑暗包裹,带着灰烬的气息,比起龙种的劣化后裔,更像是在深渊蠕虫蜕变后的恶魔。”

“是这样没错哦?”Saber意外地盯着我。“那只飞龙和父王有些关系,但其实是父王的御主召唤出来的。”

“……真鸟父亲的……御主?”Saber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些都是关键的情报,但意外地,我一点都不想说,只想着把话题赶紧揭过去。

现在,Saber对父王的观感应该很好,属于亚瑟王之间的惺惺相惜吧。可如果她知道了,父王爱上了一个邪神的造物,甚至为了她去争夺圣杯,而不是想着继续二十年前的工作,把被污染的圣杯完全解体——Saber会怎么想?会不会直接从敬仰变成仇视?

在说出自己的愿望后,我已经不【"

所以我得好好整理思路,用尽可能准确的语句,把事情清清楚楚地说清楚……

然而我的思考被当成了沉默。Saber以为我不想说,就开始不满了——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不满的感觉就是了。

“真鸟,圣杯战争确定无疑是场战争。圣杯战争把规模局限在个体间的战斗,于是御主和从者就是基于契约与誓言结成的同盟。在战争中,同盟之间的相互信任非常重要。如果交流和沟通遇到障碍,导致一方情报不足,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如果在这里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太合适……”

“真鸟,我并非在指责你拒绝共享情报,而是提醒你将来应该尽可能减少这样的行为。既然真鸟的父亲如此深爱着真鸟,想必在圣杯战争末期之前不会采取敌对行为。我方有充足的时间和理由与之交涉、或者交换情报。但是,对待其他组合的时候,哪怕是真鸟认识的人,也应该小心谨慎,尽可能与我达到情报共享。”

这语气几乎父王一模一样。只是用词更加直接,不像父王那么委婉。

我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Saber你也这么喜欢说教啊?这些我当然明白,我又不是没打过仗。只是这件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这样吧,等到了酒店,我花点时间,用笔记本电脑给你写一篇详细说明的文章,你仔细看看,这样总可以了吧?”

Saber愣住了,她确实是在看我,但是视线却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应该就是她的孩子,她那边的莫德雷德吧?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可是,Saber的视线马上就重新聚集在了我身上。她的眼神也变得很怪,似乎有些隐忍,有些怜悯,甚至……呃,痛苦?我看不懂,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是我失言了,真鸟。”原本高昂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没事,你也是关心我嘛。你也别往心里去……”我随意说道,“其实我认识的人也不多。我和父王来到这个时代也才十几天的时间。Saber有圣杯给予的现代知识吧?我可没有这个优势,很多东西都是从头开始学习的。好在那十几天没什么事情,学起来倒是蛮快的。”

“……抱歉。”我能感觉到,Saber是在对自己误判进行道歉,恐怕她之前还以为我绝对不会把魔女的事情说出来。

“先给我点时间吧,Saber。那篇文章很难写,我可能要反复修改。今晚可能写不完,大概要等到明天了——也许后天,反正你先别着急,我肯定能写出来的。”

Saber没有继续说话。她一直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忍耐。

那双翠绿双瞳里的隐忍、怜悯和痛苦似乎也加深了很多。

我没有去问,也不着急,只是这么走在夕阳的街道上,等待Saber自己说出来的时刻。

——Saber是亚瑟王,是和父王一样的王者。只是因为圣杯战争强行赋予的御主与从者的身份,又基于骑士道的道义与礼节,才把我当做守护的对象来看待。我可没蠢到像寻常魔术师一样,把她当成使魔,随意使役,甚至肆意辱骂,那种行为和找死差不多。

只要她自己想清楚了,也找到合适的时机了,她肯定会把现在想的东西对我说出来。

盘旋了几圈后,驾驭着飞龙的父王就回去了。我和Saber也很快来到了酒店。

这是家便宜酒店,是很多年前修建的,连墙壁都略微有些泛黄。相应的,房间也非常狭小,两张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洗手间更狭小了,几乎挤在了一起,但里边却有一个很小的浴缸,可以让一个成年人蜷缩着身体泡进去——日本这个国家,对泡澡有着特殊的执著。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马桶是最新的自动马桶,空调也是噪音很低的变频空调。只要这两点就足够了,起码也是及格分以上的水准。

Saber对房间没什么意见。都是行军打仗过的人,比这更小的帐篷都钻过,风餐露宿也不是没有,早就习惯了。既然是身处战争,这样的环境已经相当好了,没什么可值得抱怨的。

打开电视,切换到冬木的本地频道,我就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和U盘类似的移动数据卡,我的双手在键盘上打字——不是在写Saber的解释文章,而是用电子邮件的方式给父王报平安,顺便说明一下自己的大致状况。

电视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说最近有行人失踪的案件发生,时间都是深夜,失踪者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视频报道中有街头摄像头的录像,能模糊地看到作案者是名西装革履的高痩男子。主持人还提醒居民,在入夜之后不要到处活动,能待在家里就尽量待在家里。

大概是这个原因,深山町的街道上才没多少人。反倒是河对面的新都,车流和人流依然络绎不绝,偶尔还能听到港口船只的巨大汽笛声。

至于原因,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有魔术师在搞事情。

大概率是魔力不足,想从流浪汉那里榨取魔力,保证从者的供应正常。虽然从者的魔力消耗主要由圣杯供应,但维系契约所消耗的魔力却必须由魔术师本人提供。对于一些菜鸟魔术师,仅仅只是这样就已经超出自身的能力范畴了,在生命力被抽干之前,必须想办法补充。

写完邮件,点击发送,我伸了个懒腰,横着躺在了床上。

Saber依然坐在床边,穿着那身轻飘飘的蓝色礼服。夕阳的光辉洒在她的身上,落在她的双瞳中,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于此,那股看似娇弱实则坚强无比的气质也被凸显了出来,倒是有一种电视剧女主角一般,让人怜爱的感觉。

我的词汇量不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她真的很漂亮”的评价。

不过,她依然紧锁着眉头,思索着怎么用正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意——和我一模一样。

可我和她终究是不同的。父王拥有的知识多到不可思议,在她去往落马前,曾经教过我一个作为王者的高阶技巧——如何引导词穷的人正确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我只接触了一些基础的理论只是,还没来得及实践。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