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啧……”
远坂凛这家伙,真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穷怕了的穷酸味。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是怎么成为魔术师、又怎么成为远坂家继承人的。
我看向了吉川——这家伙心安理得地趴在骷髅剑士的肩膀上,也不怕肩甲上骷髅燃烧的火焰会把他烧成灰,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真的打算把这场圣杯战争混过去了。
“真鸟,由我来吧。”说着,Saber解除了武装,恢复成穿着蓝色礼服的模样,仿佛蓝色的蝴蝶,在夜晚中闪动着蓝色的荧光。比起传说中的骑士王,更像是乐园里美丽的精灵。
“Saber,你会开车?”我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会。但是圣杯赋予了我‘驾驭’的能力,可以把汽车当做坐骑对待。”Saber平静解释道。“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请放心,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看向了远坂凛:“所以,远坂,既然你步行来到这里的,那还是步行回去吧?吉川的骨头都被掰断了,开车肯定不太行吧?到时候车头撞了个稀碎不说,你还要赔吉川一大笔钱呢——我对魔术师的同情心没什么期待,但是冷血无耻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算了,步行就步行吧。反正天也不热了。”
这么说着,远坂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走在回去的街道上。
这个女人果然很穷酸。比起魔术师的尊严、生活的便利,她更在乎实际的金钱。
Lancer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跟上了远坂凛的脚步。
一路上,骷髅剑士低着头、弓着身子、不发一语。对身高足足两米一、头盔上还有一堆长角的他而言,这辆汽车的空间实在是过于狭小。Saber专心操控着方向盘,让车辆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保持高速。吉川则龇牙咧嘴,忍耐着骨骼断裂的疼痛,别说说话了,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而我呢?在副驾驶考虑着父王的事情,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几乎无解的死局。
我们全程都非常沉默,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
作为圣杯御三家,同时也是冬木的地主,远坂宅邸的位置本来就距离圆藏山很近。不到十分钟,Saber把车停下。我和她站在宅邸的庭院中,趁着夜色观赏着花圃中鲜艳的玫瑰和兰花,感受着入秋的些许凉风,等待着远坂凛的到来。
因为腿伤严重,吉川没有下车。他打开车窗玻璃,似乎有话想要对我说。
“……那个,真鸟同学。”
“有什么事情吗?”
“Saber……她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眼Saber,示意她自己解释一下。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肯定比我有分寸得多。
Saber向我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对着吉川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泛人类史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圣剑和圣枪的持有者,曾经不列颠的王。我响应圣杯的召唤而来,和真鸟的父亲是不同的存在——平行世界,你可以这么简单地认为。”
“可是……老爷子说……都是活人啊?”因为疼痛,吉川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我和世界签订了契约。当我被世界需要的时候,我的意识将被世界塑形,以从者的灵基响应召唤。此时,我的身体正在乐园中沉睡,当我的使命完成或者失败后,我会重新在乐园中苏醒——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确实是活着的状态。”
“这样啊……那么,泛人类史的亚瑟王……应该也参加了圣杯战争吧?”
“确实参加过,而且和真鸟的父亲一样,不止一届。”
“……冒昧问一下,还有印象吗?”
“有着深刻的印象和完整的记忆。对我而言,那是相当重要的一段经历。我现在会是这样的状态,正是圣杯战争的结果——只是我经历的过程,与真鸟的父亲大相径庭。”
我挑了挑眉,Saber的说辞很有言语的艺术。
听起来什么都说了,可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就像柔术一样。
“果然还是摧毁了圣杯吗?”
“是。在2004到2014年这段时间,我一直留在现世,直到圣杯被完全解体为止才离开。”
“也就是说……”
吉川还想继续询问,但是一辆面包车来到远坂宅邸,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位老人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他穿着黑色的日本传统服饰,身形单薄,一脸沧桑,头发花白,明明按照年龄推算顶多也就五十多岁,却苍老得和七十多岁的老人差不多,和圣堂教会那个过于壮硕、可以手撕死徒的八十多岁神父截然相反。
从副驾驶上走下的,是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小学生,却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气质。淡金色的长发散落到臀部,红色的双瞳观察着我和Saber——特别是Saber,她似乎在追忆着过去,试图把Saber和过去父王的身影重合起来。
随后,一直漂浮在天空中的Caster也显露出了他的身形。他长着两只黑色的长角,浑身都覆盖在红色的祭祀长袍中,握着枯木法杖的手遍布烧伤,看不出具体的外表,只能依稀判断出是一名身高约三米的男性,简直就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恶魔。
见老人下了车,吉川立刻打开了车门,勉强挤出微笑,吃力地对老人说道:“哟,爱因兹贝伦家的老爹。抱歉了,刚刚受了点伤,没办法对你鞠躬行礼了。”
“本来就不需要。”卫宫切嗣微笑着回应道,相当慈祥。“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赋闲在家、行将就木的老人。以前的我名声也不怎么好。正常的魔术师都尽可能躲着我。就算真正前来拜访,也基本不把我当做魔术师来看待。”
“魔术师杀手嘛,这个我知道。但,起码的尊重也是要有的,你可是我的前辈啊。”
也就是说,吉川这家伙本身是个魔术师杀手,只是被魔术师协会雇佣了而已。
女孩走到吉川的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手握着吉川的左手,闭上眼睛,口中吟诵着咒语。随后,吉川整个人发出淡青色的闪光,连棕色的眼睛都变成了青色。
短短十秒钟后,闪光消失了,吉川恢复正常。他不可思议地审视了下自己的身体,随后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腿关节,脸上完全没有疼痛的表情。
“吉川先生,短期内最好不要剧烈运动。骨骼复合的时间太短,连接不是很稳定。如果遭受较大的外力,会重新回到断裂的状态,请一定要小心。”女孩以庄重的语气说道。
“嗯,我知道。”吉川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具体听进去了多少。
当一切都处理完毕后,老人看向了我:“卫宫切嗣——这是我的名字。”
“知道,你们所有人的身份我都知道。圣杯御三家的现任家主都是谁,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父王对我说过——只要是父王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对不起,那时我穷尽了所有的思维,仍然找不到阻止她牺牲自己的方法——结果,我只能以令咒对她下达命令,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愣了一下,重新观察卫宫切嗣这名老人。
他的表情非常的严肃,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伤,一点都不像是作假的样子。
如果他对别人说这件事情,对方肯定会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我知道。
他和远坂凛一样搞错了大前提,以为父王现状是圣杯导致的。而且,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发色、我的瞳色和父王一模一样,和Saber这种金发绿瞳完全不同。
但,我没有解释的必要,也不想解释什么。
邪神的事情,还是父王亲自解释比较好。
“真想道歉,还是对父王说吧……如果她现在愿意接受道歉的话。”我随便敷衍了一句。
这话听得我越来越恶心——又是道歉,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道歉。
道歉的价值连难吃(物理)到令牙齿裂开的黑面包都比不上,能有什么用?
在我四岁的时候,父王就对我说过,只是口头的道歉是没有意义的。一个人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口头表述只是很小一部分,更多的还是要看实际行动。表示歉意也是,没有补偿和礼品的道歉就是不合格,口头道歉只是想着把问题敷衍过去,而不是真的想解决问题。
“所以我来这里了,想办法改变父王的状况,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和你一样自怨自艾,余生都活在悔恨中——悔恨有用吗?一点用都没有把?”
“……恐怕很难。她已经站到我们所有人的对立面了。”
“哼!结果和放了几声屁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恶心!”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卫宫切嗣,无视他苦涩的眼神,我背对着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父王走到了错误的道路,似乎所有人都以为杀害才是拯救的方法——也不知道父王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有一大堆解释的机会,却什么都不肯说,就这么拒绝他人的好意,甚至自顾自地把好意扭曲成敌意。
卫宫切嗣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进入等待的状态。
没等待多久,一名紫发的女性步行走到了庭院里,向我和Saber以外的人打招呼。她穿着相当朴素的服装,气质也相当的内敛,说话声音很小,给我的感觉像个家庭主妇——不,她的右手无名指戴着戒指,恐怕真的就是家庭主妇。
卫宫切嗣向我介绍了她。她就是继承了间桐家家主之位的间桐樱,在本次圣杯战争中是Archer的御主。因为从者过于自大,被父王轻易干掉,就像被关羽一刀砍掉脑袋的颜良文丑。虽然有些实力,但是自负粗心,实在是不够看。
不过,我注意到一个特别的情报——间桐樱对卫宫切嗣的称呼是“父亲”。
看来,当圣杯战争结束后,卫宫切嗣也按照父王的嘱托,承担了抚养孩子们长大的任务。
一个游走于危险与死亡之间的魔术师杀手,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倒也不算离谱吧?毕竟有父王这个先例,我对这种事情已经免疫了,甚至已经再奇异的事情能不能让我感到奇怪了。
又等了五分钟,远坂凛喘着气,感觉累得快要趴下了,终于走进了庭院内。
她倒是没说什么废话,打开了房门,让我们所有人都坐在大厅里,先略微休息一下。
这一次,占据主位的不再是御主,而是三名英灵。他们各自说着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自顾自地交谈了起来。卫宫切嗣和远坂凛偶尔能插上几句,但总归还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知道的是在交流与父王有关的情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应对什么巨大的灾害呢!
他们总共商谈了有二十分钟吧,终于有了初步的结论。
阐述这个结论的人是Caster——这家伙的真名是浮士德。按照他的自我介绍,他是一名抵达了根源、并重新返回到现世的魔术师。只是抵达根源时遭遇的某物,他没有把自己的固有结界转变为魔法,而是维持了现在的样子,继续苟活着。
在那之后,他制造出一个人造人【]&
实际上,当在现世时,他是魔术师浮士德,当身处固有结界中时,他是大魔鬼墨菲斯特菲利斯。据他自己所说,只要身处自己的固有结界内,他拥有接近于神的权能。
“……那么,结论已经很明确了。由于异宇宙的神灵‘祸神’的干涉和渗透,人理被迫分离出一个时间线,将这种干涉与渗透缠绕,不至于扩散到人理本身。于是,莫德雷德小姐,你的父亲被人理选中,注定成为全人类之主,带领这个种族抵御祸神的侵染。”
“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希腊众神就来自于其他宇宙,随后在这个宇宙中漂流,约两万年前被这颗星球接纳,在随后的六千年中以机械体的结构存在于大地上,与人类同行。”
“——但是,现在的她却在达成自己的使命前被祸神腐化了,只是区区一个分离出来的碎片和不完善的造物,就让她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沉沦在虚假的幻觉中——我不认为这是正常的,而不正常的事物必须被纠正。好在,还有莫德雷德小姐你在,你是唯一能阻止这些事情发生的人,是这场棋局中最重要的‘皇后’。”
我昏昏欲睡,从那三个家伙开始商议开始,我就开始忽略这些没营养的屁话。
Saber和我一样全程都不发一语,看起来是在消化着这些信息,实际上完全不感兴趣。
当所有人都盯着我看的时候,我终于无聊地打了声哈欠。
“哈呜……终于说完了吗?我差点就要睡着了。”
“真鸟小姐,你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浮士德这家伙也不管我的态度,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我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
嘴角张扬起讽刺的弧度,我坐在椅子上,把两张腿放在椅子上,蔑视着浮士德。
“我的想法啊……其实也不算是想法,只是有个疑问。”
“任何疑问都应该说出来,免得将来爆发误会。”
“……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关我屁事啊?”
章五十八:对道德绑架说不(六千字)
“……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关我屁事啊?”
没错,就是完全的放屁,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Caster站了起来,那三米高的身高俯视着我,想给我巨【&_
“真鸟小姐,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们说了一大堆,又是人类啊,又是文明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和父王有什么关系?”嘴角扬起弧度,我的声音和态度都讽刺到了极点:“因为被人理选定了,就必须要成为人类之主了?因为那个祸神是名恶神、是名邪神,让娜就必须死掉才行?你们就这么喜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以自己的好恶来评判别人的生死、告诉别人必须做什么事情吗?”
“莫德雷德小姐,我们在讨论的是严肃的话题。”Caster重申。
“严肃?呵……还真有够严肃的。”我快要被逗笑了,“那个狗屁的‘永恒之王’你怎么不当?人类都死绝了吗?人类已经没用到这种程度了吗?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为了人类,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把父王排除人类这个范围了?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所谓‘英雄’这种东西,必须不停地奉献、再奉献,死了之后尸体要当柴来烧,烧完之后骨灰还要当做肥料洒在地里——只有这样你们才满足,只有这样才符合你们的心意?”
我的眼睛扫视了周围一拳所有人。他们默不作声,他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群恶心的东西,和布立吞人一样恶心到让我想吐。拿着英雄的标准去要求父王,把英雄的牺牲当做理所当然。然后自己就坐在这里,既不想着付出,也不想着帮助英雄,只是三言两语就把英雄打发走,然后坐享英雄带回来的好处——起码得老老实实纳税吧?怎么就一副把隐匿人口当做理所当然、把“合理避税”当做天经地义的嘴脸?
说到底,还是懒惰,想要当蛀虫,把英雄当做纯粹的工具罢了。
这么想着,我的语气逐渐尖酸刻薄了起来——
“浮士德,既然你认为父王是人类之主,那么下次遇到父王的时候对她下跪如何?既然想要她保护人类,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在她指定的地方跪上七天七夜,全程不吃饭不喝水如何?这个国家有一种对主上建议的方法,好像是叫‘死谏’吧?先写好一封信,把信送出去的同时切腹自尽,在痛苦中死去,就像平手政秀一样如何?你这个魔术师起码得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和诚意吧?还是说,在把父王当做人类之主的同时,你却把自己排除在人类的范围之外了?不忠诚到了这种程度,僭越到了这种程度,父王有什么理由不处死你?”
感觉有点说累了,我伸了伸懒腰,脸上勾着笑意,简直畅快得不得了。
Caster不发一语,散发着低气压,看起来既愤怒又无能,连注视我都不敢做到。
父王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怎么解决道德绑架,不过看这家伙的反应,我这个策略可行。
我是邪龙的子嗣,就应该用邪龙的办法——邪恶是绝对不会被绑架的,只有善良才会。
自私的人看上了英雄的付出,但是邪恶却看上了自私之人的从尊严到肉体的全部。
我的笑容更盛了,愈发地恶毒,愈发地邪恶,就像看小丑一样看着那三位英灵——但是我不想再多说废话了。我站了起来,Saber也站了起来,我们准备离开——和她承诺的一样,无论我做出了怎样的抉择,她都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
甚至,趁着这个间隙,这位泛人类史的亚瑟王,崇高而又光辉的骑士王,竟然和我一样开始斥责这些冷血的魔术师——
“伊莉雅、凛、樱,我对你们很失望。英雄拯救了你们的性命,你们平稳地活到了现在,不仅没有想着感激,反而顺从这些无关者的话语。然而,当英雄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给自己找众多理由,连和英雄站在同一阵线的勇气都没有,尽是一些无关的借口和理由——恐怕你们都没有想过吧?你们的行为,和那些把安哥拉·曼纽捆缚在洞穴里、然后自我催眠‘世界全部的恶都被处理掉了’的村民有什么区别?恐怕还要过分吧?毕竟,真鸟的父亲是真的在自我牺牲,而不是被你们逼迫着非要牺牲自己不可。”
听了Saber的话,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中突然堵着一口气。
我冷哼了一声,迈动步伐,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但是,Lancer却跳了过来,横着猩红的长枪,堵在了门口,就像一名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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